贺兰长信的居所很是清净,静思园距离东六宫很远很远,绕过曲曲折折的长廊,又是步行许久,才到这里。
跨过高高的门槛,入目便是一座素雅整洁的庭院,院中东西两侧分别种着两行柳树,柳丝低垂,花香习习,伴着清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
原本宋皇后是想给贺兰长信换一座好一点的宫殿的,或是给这座园子装上云秦装饰,可贺兰长信却以入乡随俗为由,婉拒了此事。
这座园子虽有些破败,但在主人的打理下,倒也显得生机勃□□来。墙上虽泛着浅浅裂痕,但那砖缝里仍有丝丝青苔滋生而出,几根野草贴着墙根钻出,依着柳树而生,上面还泛着晶莹的露珠。
一个婢女从房内走出,见到来者以后,向她行了礼后,便开口解释道:“小姐是来这里找贺兰公子的吗?公子一早便出去了,奴婢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这婢女名叫羡如,是这几年才来到宫中当差的,原本贺兰长信并不想接,但于情于理,作为云秦质子,也不能少了宫人,加上羡如本就身世凄惨,因而贺兰长信便收了这个婢女。
“那我在这里等他吧。”
贺清蕴望着园中之景,忽觉心下无比迷茫。顺着一条卵石铺就得小路走去,那曲径通幽处空出来了一小片地方,其中正有一座小小的凉亭建于其中。
那里置着一尊石墩做的案台和几个石凳,一张漆木棋盘摆放在案台中央,上面落着数十个黑白二子,棋局错综复杂,让人一眼望不透其中形势。
这黑子杀招尽出,但白子虽步步防守,却也处处留了陷阱,看似凌乱,实则暗藏汹涌。
清风拂来,引得柳丝轻扬,摇曳生姿。贺清蕴靠在亭边,内心也不由得泛起阵阵涟漪。
这是与他相识的第几个年头了呢?
若说这幼时是两小无猜,言笑晏晏,但这美好却并未持续多久。
在她们相识的第二个年头里,贺兰长信在沈砚修的帮助下,终于引起了圣上皇后的重视。而自己也是在那时才得知,与自己相交了两年的朋友,竟是敌国太子。
是那挑起战争,害得无数百姓,亦是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之子。
但她什么也不能做,她要理解。可无论如何,嫌隙终是滋生蔓延,渐渐的,两人不知不觉的便疏远了起来。
也许贺兰长信也是知道原因的吧。
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很快便学会了苍梧语言,在这宫中,亦是改掉了自己十余年的异乡风俗习惯,甚至是熟读四书五经,君子六礼。很快便融入进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原本两人便会这样再无相交的可能,可谁知——
宫殿失火,贺清蕴被困在了重重火焰之中,漫天火光之下,他竟不顾自己安危,拼了命的闯入殿内,将自己救了出来。
可贺兰长信也因此被木板砸中,本应纵横草原,提着漠北弯刀的右手,也因此废了……
可他却笑着对自己说:清蕴,不必担心我。就算是废了右手,可我照样能用左手练剑,依旧能够保护你的。
当然,他后来也做到了。
可如今……难道他们又要因此而陌路了吗?
贺清蕴望着那盘波云诡谲的棋局,她眉心紧蹙,心下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哽咽在喉。
许久,她执起黑子,终是落下一子。
可她就这么等啊等,等到宫门即将下钥,贺兰长信还是没有回来。
贺府东院,她坐在桌前,望着那即将燃尽的灯芯,忆起那未完待续的棋局,只觉心下思绪万千。
今夜的笛声没有如约而至,她也依旧难眠。
月色寂寂,天上零星的散落着几颗星子,却在月华的衬托下黯然无色,可那月华,却也在此时微光点点,让这漫长的黑夜更是一眼望不到边际。
偶有风声习习,寒夜微凉,可贺清蕴就是这样坐在庭院里,望着那高高的院墙,似是在思索什么。
“来都来了,晚上风大,你还是下来吧。”
院墙之上,一道人影微微晃动,似是没有料到她会发现自己,那人愣了一下,才缓缓回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你看,我这一说出口,某人不就坐不住了嘛。又不是我指名道姓叫你,可是你自己承认的。”
贺清蕴走到院中,只见那人身着一袭黑衣,与白日里那副清隽模样截然不同,可若单单望着他的模样看去,此时此刻,那道背月而立的身影,在月光的映衬下,反倒是出云而来,迎风而去。
“贺小姐此言甚是。”
郑子瑜并没有急着反驳,反而只是笑笑,低头望着院内之人,等着她的言语。
“你今晚来这里干什么?”
“我啊……”
他愣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就连声音都泛着几分虚弱。
“算了,你嘴里又没什么准话。既然来了,不如就到院里坐坐,正好我给你备了一份好礼。”
可那人却迟迟未动。
“怎么,怕我害了你不成?”
“那倒不是。”
他忽的咳了几声,再度抬眼望去时,只见那院中之人,手里正拿着一副流光玉佩,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自己。
“你……”
“快下来吧。”
他只怔了一瞬,便翻身下墙,来到了她的身边。
似乎没有料到郑子瑜这番举动,贺清蕴愣愣的抬起了头,却不偏不倚的撞入了那双桃花眸中。
“前些日子不小心把你的玉佩摔碎了,所以……所以我去找人给你打了一份新的。”
郑子瑜接过了那副上好的和田玉佩,一时间竟惊的说不出话。
贺清蕴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可眼前之人竟也不假思索的向前走去。
“谢谢……”
可他话还没说完,墙外忽的浮现出点点火光,两人转身望去,只听得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句:
“抓贼啦,抓贼啦!”
贺清蕴:?!
“这小贼不会是你吧?”
她脑中忽的想起了那晚去找许司羽时,那道院墙之上闪现出的一道人影,原来自己真的没有看花。
可眼前之人却并没有过多解释,他嘴张了又合,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但许久未出声。
那道身影,竟也微微有些摇晃,险些站不稳。
“你怎么了?”
透着朦胧月光,贺清蕴这才看的明白开来。只见那黑衣之下,正有汩汩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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