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明日,其实已是今日了。晏泠音没睡上几个时辰,在半梦半醒间听见了凌厉的破空之声。
她唤了婢女打水来梳洗,随口问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婢女已经搁了水盆,候在一旁要替她拧帕子,晏泠音摆手示意不用,自己掬水洗了。她的唇还有些发肿,这事没法解释,她不能让旁人看到。
“是宋二公子,一早就起来了,在院里练剑呢。”婢女是张无为亲自挑选送来的,人机灵,见晏泠音不要她近身,便转了身去整理床铺,“殿下待会儿就见着了,可真是好看。”
她理完床铺,又走去窗边开窗透气,跟着便惊讶地叫了一声:“咦,怎么有枝花儿?”
花儿?
晏泠音侧头看了过去,只见一枝绯红的百日草正躺在窗台上,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晨露。她替自己挽发的手顿了顿,直到婢女伸手去取时才淡淡开口:“放那儿罢。”
婢女瞥了眼她隐在阴影中的脸,乖巧地应下了。她端了水盆离开后,晏泠音才又望向了窗台。那抹红太过耀眼,想不注意都难,娇弱的花瓣在风中微微颤动,凝着泪水般的露珠,漂亮,且纯良无害。
想也知道是谁放的。晏泠音没有看第三眼,戴上幕篱出了门。
果真是宋齐在练剑。恣意的剑气扑面而来,在那一霎掀起了幕篱的白纱。晏泠音停了步,立在门边看着。院内的残花枯枝被剑气卷起,又在飞至空中的瞬间碎成齑粉。晨光明亮,映着在树影间踏叶疾行的青年。剑随意指,如虹贯日,他的唇边是毫不遮掩的张扬的笑,提着剑傲然回首时,连万里艳阳也骤然失色。
“好!”一套剑招使完,院门边紧跟着传来一声喝彩,“落梅剑是江南雪,果真名不虚传。今日得见此式,虽平生未到过江南,却也觉无憾了。”
竟然是张无为。他不知何时进了门,仍是那副道士打扮的闲散样子,边轻轻拍手边向里院走来。宋齐浑身是汗,先回首朝晏泠音行了礼,随即朗声应道:“张大人过奖了。我的修为到底不及师父,这把剑得由他来使,才算是一剑能动天下春。”
张无为拍了拍宋齐的肩,后者身子僵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张无为随后也看见了晏泠音,上前见了礼,又笑着和她解释道:“我不会武,只爱看些谈武的杂书,遇上了就想胡乱说几句,倒是让殿下见笑。”
这是晏泠音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他。他长得不难看,眉眼干净,是个模样周正的郎君,道士的装扮更给他添了些出尘之气。但他的脸上有一道暗红的长疤斜贯而下,从眉尖一直没入鬓角,让他的神色即便在笑时也有些狰狞。
“我对武学才是一窍不通,”晏泠音的目光在那道疤痕上停留了片刻,“知州谦虚了。”
张无为的名字并不响亮。举世皆知,大将军冷霏覃喜好结交江湖人士,对各门各派的武功也了解颇多,但很少有人知道,张侍郎那个体弱不能习武的儿子,却是个实打实的武痴。放眼整个大梁,或许没有他认不出门派的侠客,也没有他叫不出名号的招式。冷霏覃只是胜在名气响亮,若论博学,唯有张无为敢称第一。
晏泠音不带魏收来,也是因为有这层顾虑。藏锋剑出山的消息还未外传,她不想在情势未明时就引起张无为注意。
“吓到殿下了罢。”明明隔着幕篱,但张无为还是留意到了她的目光,伸手抚上了耳侧的疤,似是在回忆旧事,“小时候贪玩跌了一跤,老师还特意替我求了膏药,可惜伤口太深,疤是去不掉了。”
那种深度的伤口,定然是撞到了极其锋利的东西。它离额角的要穴不到半寸,张无为能活着已是命大,但听他那云淡风轻的语气,像是并不在意自己的受伤,甚至在抚摸疤痕时,眼神里还带了几分……怀念。
可惜那些温柔的旧影只是一闪而过,待晏泠音想再看清些的时候,张无为已又换上了那副端庄客气的笑容。他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转而朝晏泠音关切道:“昨夜有山匪滋事,殿下离得近,不知可有受到惊扰。”
“我无事。”晏泠音谢过他的关心,“只是没想到,山匪手里竟然会有火药。”
宋齐收了剑立在她身后,院里的婢女们都懂事,远远地避在一旁,没有上前伺候。
“正要和殿下说这件事呢,”张无为叹了口气,那张白净的面孔上露出些无可奈何的神色,“我已邀了老师详谈,若殿下方便,可随我移步署中。”
晏泠音微微颔首。她跟着张无为绕过庭院,那些百日草就在她脚边摇曳着,开得无声却热烈。她嗅着那浅淡的香气,忽然开口道:“原来知州也是爱花之人,难怪会向往江南。这种花在南边开得好,知州把它移栽来北地,应当用了不少心思罢。”
张无为没有回头,甚至也没有偏过头去看一眼脚边的花草。他的背挺得很直,不紧不慢地往前又迈了一步,像是没听见她的话。
可下一刻,他却忽而轻笑了一声,那一笑让晏泠音陡然警觉,她的试探太过明显,张无为又不是会轻易上钩的人。她回头望了眼宋齐,见他的右手正搭在左肩上,几不可察地冲她摇了摇头。
张无为的声音在此刻响了起来。
“是用了些心思,”他的声音沉沉,其中竟带了些不似作伪的惆怅,“但我并非爱花之人,这种东西不能长久,总是要谢的。”
*
陈桉已在署中。张无为待他恭敬,一进去便扶他坐下,又亲自替他斟好了茶。北地产的茶叫莫厘,是南方没有的味道,曾有豪富之家千金求购而不得,张无为给陈桉沏的是其中的上品。他知道陈桉好茶,不敢怠慢,特意去城外庸山舀回了甘冽泉水,又苦练了几日的点茶功夫。此刻见陈桉只抿了一口便搁下杯盏,不觉紧张起来。
“老师,”张无为没有坐,只垂首站在一旁,小心道,“茶不合口味吗?”
他已过了而立之年,在陈桉面前却仍是个诚惶诚恐的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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