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白珍珠是贵重物品,没办法像快递员一样放在门口按下门铃就走人。
周麦琦思索,现在露面也不是办法,她虽然很想看季芸气得跳脚的样子,但这样一来,也将断送一个回头客的可能。
她把手里的袋子塞给周裕树:“你去。”
周裕树明显知道这是个坑,双手背在身后,“我不去。”
“去。”
“我不往枪口上撞。”
周麦琦强硬塞到他手里,“你想让我们姐弟俩以后在胡怀巷子喝西北风吗!”
本来做的就是高端生意,客户主体非常清晰,地主东家万一看她不爽把他们全盘端了,可就得不偿失。
周裕树被推了出去。
鞋面摩擦道路,刮出脚步的声响。
阳光穿过围墙的缝隙,投出斑斓的光彩。周裕树站在那些亮丽透明的颜色里,发现眼前正在争论的母子朝他看了过来。
空气静滞。
在尴尬中求生,周裕树只会一招。他举起手,僵硬地挥了挥:“……嗨?”
没人接话,叶子打了旋儿飘过几片。
蒋浮淮看他有点眼熟,“你是——”
“哪位?”季芸却先接过话头。
她从头到脚打量起眼前的小伙子,用那种惯常的、惹人生厌的、又高高在上的表情对着不打招呼闯入对话的陌生人。
“那个,我……”即使是周裕树,也有偶尔卡壳宕机的时候。他收回打招呼的手,想起垂在腿边的另一只手里还牵着礼盒,于是灵机一动,像模像样地双手递了上去,“我是那个,周麦琦店里的。”
说完,他几乎想咬舌自尽。
而背靠着围墙的周麦琦脸黑了又黑,牙咬了又咬。对机械转动头部和她对视的周裕树比了个抹脖的动作之后,转身扬长而去。
他们没发现的画面中,季芸眉心拧紧,仿佛投入了一级防御状态。
蒋浮淮倒是无声笑了出来。
“那个,您的珍珠您收好。”周裕树拎着那个礼品袋像个烫手的山芋,火急火燎地挤身进母子俩之间,安置好那条名贵的珍珠项链,又从他们中间挤了出来。
“我就先走了。”他匆匆离开。
蒋浮淮回神去看,礼品袋是定制的,Pourmoi字样端正小巧印在中央。没有多余的花样和点缀,底色是她一直很喜欢的墨绿色。
大学时期周麦琦看过不少英国时代剧,痴迷于大裙摆和高雅的暗色,单方面宣布过墨绿是世界上和她最契合的颜色。
依照喜好设计了品牌和品牌包装,蒋浮淮蓦地油生出欣慰之感。
努力的人,有理想有品位的人,进阶不少,也长大了不少。
于是,他忍不住忍不住打趣他妈:“你去她那里消费了?”
季芸不语,瞪了他一眼,碰都没碰那个礼盒。
蒋浮淮又说:“妈,你这才是近水楼台啊。”
他妈没理他,绕过去后备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
景山寺特别远。从主城开过去要两个小时。
一路上没人说话,车里连车载音乐和路况广播都没有声响,仿佛冷空气流动,母子俩各怀鬼胎。
在后视镜里对上视线时,季芸忽然问:“看什么?”
“看看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季芸哼了一声,面朝车外,“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个她是谁,他们心里都清楚。
“不知道,”蒋浮淮诚实道,“我知道的还没你多。”
季芸仍然不死心地问:“你们分手了就没联系了?”
“你那份分手合约上不是写清楚时限了吗,她拿钱办事,不会出错的。”蒋浮淮打着方向盘,说得轻松,好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趣事,“分手后我就全平台被拉黑了。”
儿子什么德行,妈自然清楚,季芸不解,“你没找过她?”
“找她干嘛?让她把那五十万吐出来吗?”
季芸不说话了。
车窗外,高速公路无聊的风景一闪而过,车窗内,这辆曾经装饰得花里胡哨被嫌幼稚的豪车此时只留下基础设施。
从前周麦琦布置过的头枕和靠垫还是小挂件全都不见了踪影。
脱落彩色的包裹,色调暗到让人不忍再叹一口气,再传输一点负能量。
季芸说:“儿子,妈做的那些都是——”
“我知道,”他坐实了“好儿子”这个身份,懂事地点点头,从后视镜里看过来,“为我好。”
“你不要为了搪塞我说这些,”季芸当然也清楚年轻人那些固执和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你心里根本不这么想。”
“我没有,妈,我真的知道。”
十八岁和二十岁的想法不一样,二十岁到二十五岁又是一个新的阶段,二十五岁到接近三十岁的过程里,会剥落掉天真,会穿起世故的外衣,会突然释怀,突然有感而发。
时间累积起来的悲伤快乐和想念,经历过必然的分离,会酝酿出来不一样的结局。
“长大”不是孩子的专利。
二十多岁往回看,蒋浮淮偶尔也觉得,自己长大了。
*
周麦琦一路狂奔回家,跑上二楼翻箱倒柜,各种证件和合同都被她检查了一遍,最后,在钱包夹缝里找出了那张叠成小块的A4纸。
上面有她的签名和手印,落款日期是三年前的开春。
距离现在过去已经三年有余。
这份合约是她单独签的,时效是两年。
当年季芸拿着这份合约,强制要求时效是五年,她不肯,主张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砍价一样减了又减。她不能离开杏川五年,两年是她最多能接受的条件。
季芸松口了,她们愉快地达成了交易。
交易内容是她离开杏川,不能再见蒋浮淮。
周麦琦看着时效和日期,松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见蒋浮淮是不要紧,但是要被他妈钻到任何合约里的漏洞,他们蒋家的百万律师下场,周麦琦卖多少钻石都不够赔的。
这种豪门情节被她遇上,周麦琦在心里想,人生如戏,她又演戏又看戏,倒也没白来。
既然都甩下周裕树跑回家了,她干脆也不再出门。
指使周裕树去店里监工装修进度后,周麦琦关掉了所有电子设备,坐在落地窗前开始画画。
偶尔也有这样的时间,在快速发展的进程里慢慢地把画纸涂满颜色。
她不是美术生,也没有令人惋惜的画画天赋。入了珠宝这一行之后,她照猫画虎,经常跟着她的伯乐临摹珠宝的纹路。
大四那年找到大厂实习的同时,夜晚的空档时间,她看到了珠宝店外贴的招聘广告。
她自荐可以做小时工,付给她正常范围内的小时费就可以。
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啊。店员一脸怪异,找了他们的老板邵玉。
邵玉打量了她一番,招招手,把她带进了小会客室里。
会客室里琳琅满目,璀璨夺目的珠宝折射比白织灯还要闪亮的光线。
邵玉打了个响指,叫她收回神来。
“看什么呢?”
周麦琦收起张开的下巴,立马换上为混口饭不得不积极的通透嘴脸,“看您这里是个前程似锦的好地方!”
笑容和上扬的语气,张口就来。几分假几分真,邵玉看一眼就知道。
“你太嫩了!”邵玉说,“你叫什么?”
“周麦琦。”
邵玉从她的额头看到下巴,又从左耳看到右耳,只问她:“现在可以上手吗?”
周麦琦犹豫片刻,停顿的两秒里,邵玉咂了咂舌,“怎么,不行?”
“不是,”她摇摇头,“我得先告诉我男朋友不用等我吃饭了。”
邵玉听笑了,“他不会生气吗?”
“生气的话就证明不是良人,趁乱斩断缘分就好了。”
邵玉被逗得哈哈大笑,给了她一双白手套,领她去了柜台。
那是人生重要轨道的开始,也是周麦琦和蒋浮淮关系的转折。
大学三年多,她以为他想要的恋爱是有人陪伴,有人取暖,有人一起玩。但是她发现,蒋浮淮听到她做了很多新鲜事,尝试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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