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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平安京。
宫中赏花宴刚散,贵族公卿相伴而行,回忆起宴中弦歌雅韵、飞舞翩翩,可谓是美轮美奂,赏心悦目。
唯有一事令众人遗憾。
“今日怎仍不见红雨姬?”
“听闻红雨姬身体抱恙已有月余,竟还未好转?”
“五条君知道这件事么?”
红雨,桃花乱落如红雨,取自红花于枝头簌簌而落之意象。
红梅、红枫、红樱,皆可为红雨。然此名由白河天皇赐下,在京都只冠于一人,乃是藤原家的姬君藤原初桃。
这是一位闻名平安京的姬君。
体弱多病,长于深闺。
却有惊鸿姝色,在多年前的御前宴上一鸣惊人,他人不知发生何事,只听得一声惊呼,千花万蝶自宴中而出,如同红雨飞舞盘旋于一人身侧。
当时众人的焦点并不在她身上,对这一幕疑惑颇多。
但当藤原初桃盈盈一抬首,所有困惑便迎刃而解。
谁还看得见蝴蝶?
谁还看得见花朵?
天地间,唯有她一人,静静立足于此地。
因此,即使红雨姬出身的藤原氏只是大族的旁支,人丁凋零,这一代只有兄妹二人互相扶持。
——在这个崇尚风雅的时代,她仍旧为京中诸人热议。
可这个春日,往年都会同兄长一起出席的红雨姬却不见踪影。
仰慕她的公子问了家中姊妹,也都是些“许久不曾得见”、“和歌名帖石沉大海”的否定答案,只知道近年来藤原氏重金求医,时时有医师踏足府邸。
起初以为只是身体抱恙,后来过去多月未曾好转,且不见来客从不出面,便有不详的猜测逐渐流传开来。
红雨姬……到底怎么了?
*
红雨姬……到底怎么了?
药童便是因此来到这里,她仰起头,注视着眼前的宅院。
这座坐落在三条大道的庭院深深,白日寂静无人,连车马也不敢从前过;夜晚从不点灯,黑黢黢的,像是一张深渊巨口。
……这便是红雨姬的居所,此刻安静的如同鬼魅。
小童心微沉,却也好似意料之中。
因为这张深渊巨口,不仅吞噬了红雨姬,还吞噬了她师父的性命。
她的师父,是平安京有名的医者。
这家的大公子生了怪病缠绵病榻,其他医师都束手无策,唯有师父接下了这烫手山芋,住在府中日夜关照……可万万没想到,这却变成了师父的催命符。
他丢了性命,大公子的斧头从身后劈开了他的头颅。
小童惊慌逃离,惶惶不可终日。
再后来,便听到了红雨姬的消息。
他人如何猜测红雨姬去向小童不知,她心中却有一个可怕的想法,随着时日的流逝愈发清晰与笃定。
姬君她、
——或许是被她的兄长,藏起来了。
这种有违伦理的事,其实在京中时有发生。
小童曾跟随师父行走在贵人后院,便见过不少兄妹私情,平氏近日压下的丑闻便是姐弟私情……
但这家的情况却不是这样。
尽管药童眼中的兄妹二人总是依偎在一起,衣衫压着衣衫。病榻上的大公子会以轻柔的嗓音呼唤她的名字,唯有当她出现时,脸上的冰冷才会悉数散去,露出如置梦中的甘美笑意。
小童的师父却告诉她,藤原大公子其人阴狠冷酷,且相当嫉恨着他的妹妹,那是即使在无意识的昏沉睡眠中、无法忍耐的剧痛中,都要咬牙切齿、恨不能食其血肉的恶意。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姬君,如今到底是生是死呢?
但无论如何,这些只是猜测而已。
师父的死因本不为人知晓,红雨姬同样不知,是小童将这件事告诉了她,然后她便“生病不出”了。
如果姬君出事的话,一定是她害了她……
所以,她一定要找到姬君,确认姬君的安危。
小童沉重地想着,她翻过墙,甫一踏足这片土地,就感觉身后的月晖、黑夜的声音全都被吞噬了。
随从与侍卫不见人影,整座宅院寂静无人。
有一种古怪的味道,像是混合着血腥味与腥臭,萦绕在鼻息前。
忽然,她目光一凝。
檐廊柱身上有道道抓痕。
还有深红的印痕……是血吗?
小童睁大了眼,一时间如坠冰窖。
还不能慌。
她顺着线索一路前去,来到一间偏房前。
那股腥臭味更加浓厚了。
大门开着,从她的视角能看见穿着女房服饰的女性正在案前进食……是夕颜!曾经对她多有照拂的夕颜!
她好像瞧见了她,张口露出牙齿,在月色的映衬下,是极为浓郁的红色。
不,不对。
如今平安京女子之间有染黑牙齿的习惯,可是,红色的牙齿……?
那是什么的红色?
她正在咀嚼的,像是撕开皮囊,吞咬血肉的东西是什么?
从她身后出现的一个个人影,为什么要用垂涎欲滴的眼神盯着她……?
电流瞬间从尾椎上窜了出来。
小童僵硬的一动不动,事情好像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
曾经的贵人府邸,此刻像是怪物的巢穴。
曾经温柔的夕颜,此刻像是吃人的怪物。
她再也顾不上思考,慌忙逃窜。
身后脚步声不断响起,小童心惊胆跳,忽听得转角传来一道泠泠声线。
“阿桂。”
这人竟是唤出了她的名字。
她抬首,见一乌帽狩衣之人立于檐廊之前,红底白衣,这虽是公卿男子常见服饰,可见着他袖间一点闪烁的符咒,小童便认出这是阴阳寮大阴阳师麻仓叶王。
擅阴阳一道,能御式神。
深受天皇宠爱,是当今贵族间的红人。
麻仓叶王的视线越过她的头顶,淡声说:“此人是我新收的弟子,方才迷了路不见踪影,竟是来了这里。”
小童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同夕颜说话。
身后传来夕颜的声音:“原来如此,阿桂找到了好去处呢。”
“麻仓大人是为何而来?”
麻仓叶王淡笑:“为姬君而来,中宫殿下委托我来见一面姬君。”
夕颜的牙齿,又变成了洁白的颜色。
神情和声线也是记忆中一样的温柔。
难道刚刚是幻觉吗……?
小童垂下眼,后退一步躲在阴阳师身后。
他是为姬君来的,要跟紧他。
麻仓叶王行走在藤原宅中。
从她的视角,只能看见麻仓叶王的侧脸,月色下唇角不笑也翘。
可上半张脸却融于黑暗中,连带着眼瞳也是一片不见光影的漆黑,莫名让人不敢直视。
她不敢探究,一直跟着麻仓叶王来到主殿。
“阴阳寮麻仓叶王,求见姬君。”
麻仓叶王俯身,将名帖从御帘下方推入主殿。
没有回应。
这位大阴阳师站立在原地,脊背挺直,肃肃如松下风,乌黑双眸凝视着室内,似乎在审视些什么。
一时无声。
许久,许久,有一盏灯从深处点亮。
麻仓叶王微微一笑。
层层帘影间,有女性的身影被烛火勾勒在御帘上。
小童睁大眼睛,她见不到姬君颜面,只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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