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依向学生部申请使用“沉浸教室”。

沉浸教室是圣菲斯魔法学校专门为学生修炼高等级魔法开辟的教室。有些魔法施展起来，作用范围太大，如果是在操场修炼，难免把操场和建筑物毁了，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个能够把一切威力都封闭在其中的特殊教室。

这就是沉浸教室。

沉浸教室其实是圣菲斯几个校方高层的个人『空间』，就像康斯坦丁教授的『空间』一样。校方高层们献出空间，把自己的空间固定在教室里，方便学生使用。

这种教室全校只有几个，所以一般是不让学生自己申请的，大多是老师直接在沉浸教室里开课，或者一些极少数的特殊情况。

现在，尤依就是这个特殊情况。

教皇冕下的弟子要使用一间教室而已，圣菲斯敢拒绝吗？

尤依顺利被批准使用505沉浸教室，校方直接把钥匙给她了，随用随开。

尤依来到505教室。

关闭好门窗，拉上窗帘，外面就再没有人能窥到教室里发生什么，包括献出『空间』的主人。

【欺诈魔王阁下，】尤依在心神中说，【您该支付赌资了。】

天花板上的吊灯剧烈的闪烁几下，依次熄灭，只剩下角落里一盏壁灯。

壁灯发出的光，在那一角墙体上形成一块银色的圆，像是一轮月亮。

尤依目不转睛盯着那一处光亮。

一个人形的影子，宛如生长起来的荆条，从阴影中破壳长出，直至整个投射在那面墙上。

这黑影的样子，和与梅蒙对决时从梅蒙身上飞出的欺诈魔王的投影，是一样的。

像是一幕诡异的手影戏，它似乎惬意地倚靠在窗边，手中端着一支长长的高脚杯。但当尤依想要仔细辨别黑影的细节时，意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暂时蒙蔽了，让她无法再识别辨清。这必然是欺诈魔王做的。

冰冷的气息开始变得浓郁，填充满整个沉浸教室。尤依感到自己仿佛来到一座古洞，洞中挂满冰凌。

“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赢了。”欺诈魔王的声音从墙上的人影传出。

尤依道：“按照赌约，请您教授我超强攻击力的失落魔法——我拒绝禁咒魔法。”

她可不想和梅蒙一样，哪天不慎使出禁咒魔法被人看见，就成了异端。

欺诈魔王幽幽道：“可以，你很让我惊讶。”她哼一声，“那就开始吧。”

“闭上你的眼睛。”

尤依将眼睛闭上。

“将你的心神都放在与魔法因子共鸣上，延展你的思维空间，探索意识的深处。”

尤依调整了一下心神，集中注意力，渐渐进入到一种冥想的状态。

“睁开眼睛。”

尤依缓缓打开眼皮，她看到了蓝色的月亮。月轮挂在像是幕布一样深邃的天空中，散发皎洁冰冷的淡蓝色光辉。她看到了数不清的星辰，像是漂浮在深蓝色的汪洋，发出或明或暗的点点光芒。

她站在一片雪原上，空中飘着如蝴蝶一样的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留下小小的一点白色。

目之所及的一切，是没有尽头的雪，月亮的光让白色的雪即使在夜色下也有些刺眼。

这里无比安静，是旷野的那种除了风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的寂静。

尤依稍稍思索，向着月亮的方向走去。

欺诈魔王像是陷入沉默，尤依喊了它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尤依独自在雪原上走着，及膝的雪打湿她的过膝靴，留下一颗颗水珠。空旷的雪原除了她什么都没有，没有鸟兽，没有声音。她努力地走，月亮永远挂在遥远的天幕，雪原没有尽头，身后长长的足迹被雪花淹没抹平。

这想来是带有天候效果的魔法，尤依思考——即施展魔法时，能够同时形成天候效果——比如将晴空万里，化作这样寂静的雪夜。

就好似神迹。

现世流传的魔法中，有这种效果的已经不多了。

能附带天候效果的魔法，必定都是很高级的。

只是，自己现在所处的这方雪原……尤依本以为，魔王的手笔会带着一股黑暗阴鸷的味道，但这片雪原却干净的不可思议，白的毫无瑕疵，无垢而纤尘不染。如果不是知道将它呈现给自己的人是欺诈魔王，尤依甚至要以为是哪位神明的作品。

而且，她感受到了悲伤，藏在蓝色的月亮和每一颗星辰的背后，融在每一片雪花里，是一种细密的，像是牛毛一样看不见，却逐渐渗入骨髓里的悲伤，说不出口，狠绞着心。

渐渐地她听见声音，是隐约的说话声，像是将留声机开到最小时发出的那种，有着极强录制效果的声音。

声音在增大，在变多，一道又一道，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语调，不同的情绪，填满了整个世界。

“卑劣的复制品，那个叫塔罗的存在，给我杀了它！”

“真可怜啊，塔罗，神族要抹杀你，魔族容不下你，在光与暗、生与死的夹缝间永远的徘徊下去，这就是你的宿命。”

“灵魂不是自己的，身躯也不是自己的，这样的我，究竟算是什么东西？”

“我愿意、我愿意和你们一起堕落！我愿意让我们所经停的每一寸土地血流成河，我愿意变成恶魔，和你们一样沉沦在地狱火海，如果这样能救赎你们的话……”

“你想要救赎他们，那谁又来救赎你？！”

“塔罗，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无数个不同的声音纷乱叠加在一起，如同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入尤依的耳朵，仿佛无数人在她的耳边或是谩骂或是嘲笑或是控诉或是悲悯。

她觉得透不过气。

听不懂这些支离破碎的言语，但是——

好悲伤。

尤依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么悲伤，这情绪明明不是自己的，但却把她的心放在火与冰里揉捏风干，再塞回破洞的胸腔让它自己磕磕绊绊地长好，留下无数看见的看不见的痕迹。

这里真的只是魔法场景吗？

纷乱的声音在某个刹那戛然而止，天地间又寂静的可怖，取而代之的是响在尤依脑海深处的，欺诈魔王没有感情的声音。

【我眼即你眼。】

【我心即你心。】

【我痛即你痛。】

【我哀即你哀。】

【这是很久以前我自创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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