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听你说过。”
季时与从沙发上下来,双手往后一背,像小时候喜欢模仿大人样子的一个小鬼灵精。
她往傅谨屹身旁颠颠儿的跑过去,学着他方才的模样,把展柜又端详了一遍,一步步靠近他,直至把他逼至死角。
傅谨屹退无可退,便也不再退。
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季时与踮起脚尖有意挨得近,傅谨屹也不躲,任由她的眼神直白又赤.裸的打量他每一个细微的面部表情。
她的头仰着,呼吸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喷洒在傅谨屹的毛孔上,那些细微的绒毛被她呼吸间掀起一层又一层波浪。
“怎么?她也跟我一样坏?”
似曾相识的话。
只不过这一次她是站在傅谨屹的面前说的。
他们之间暗含的身高差距近了些。
时间像被宇宙折叠出许多个碎片空间,每一个空间里,都存在着一段记忆,当时间与记忆重叠的时候,那段涌入的记忆,我们一般都称之为回忆。
与“第一次”见面时不同。
那时季时与在季家主厅中央,坐在一辆精巧的轮椅上,她似乎畏冷,在南城20°上下的温度里,穿的比正常年轻人都要厚。
腿上还盖着一张薄毯,左右不可否认的是,她是漂亮的,即使是站着人群里,也不用仔细辨认的那种。
与他几年前在国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女人,几乎如出一辙,但那天夜太黑,他们的行为举止太喧嚣。
他无法确定。
季时与的神色总是恹恹,她眼里掩盖着很多情绪,没有一种是如她外表那样平和的。
傅谨屹来之前下属好心给他递过消息,这个女人是二十二岁那年起,南城才开始有她的传闻,其他南城名门子女与她接触过之后,无一例外都对她摇头敬而远之。
其他消息零零散散,称不上是什么有效信息,但高中之后到大学毕业前的经历在南城是完全空白,就像被人蓄意抹去,亦或者是根本就不在国内。
傅谨屹带着被那个女人戏耍的怒意,迁怒般脱口而出:“我认识一个跟季小姐很像的人。”
季时与冷讽:“她也跟我一样坏,还是个坐着轮椅的瘸子?”
他们周围坐着一圈人,有傅家的,有季家的,异常的其乐融融。
这点冒火星子的火花似乎只存在他们二人之间。
傅谨屹嗤笑,“不是,她死了。不过她比你也好不到哪去。”
不同于那次,这次季时与占了主动权。
客厅内有很好的空气循环系统,此时傅谨屹却觉得流速有点过于缓慢,不够供给与他,大概是它工作的年限太长。
傅谨屹看她时得半垂着眸子,迎面撞上来的是季时与等待回答的眼神。
他忽的察觉,她右边眉毛的眉尾有颗小巧的痣,隐藏在尾巴处的眉毛里,光线够足时才注意到。
傅谨屹指腹轻抚,来回摩挲。
“不,我现在觉得,她是个天生坏种。”
季时与不明白他幽深的眼神,看颗痣都比看她有感情,对颗痣说的话都比对她暧昧。
但也止不住好奇打探,“你喜欢她?”
傅谨屹不费吹灰之力走出她的挟制地,泰然自若的落座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指尖在放松状态下刮蹭着手腕的青筋。
声线是沉闷的,“不喜欢。一面之缘,谈何喜欢?”
人矜贵无方,话不见半点虚假。
季时与停留在原地,思忖片刻。
“为什么?虽然一见钟情的事情有很多,但是你看起来有点讨厌她。”
“她偷走了我的东西。”
季时与灵动的眼里有狡黠。
她大胆猜测。
“不会是,你的贞洁吧?”
周遭的气氛凝滞,空气中夹杂着一阵冷空气,向她吹来。
然后持续下降到冰点。
傅谨屹的脸色便是像冰碴子一样冷,凝视着她,语气森然,“或许,傅太太也会跳舞吗?”
傅谨屹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善于攫取所有蛛丝马迹,听到这话,季时与意识到玩的有点大,这把火,隐隐有烧到她自己身上的趋势。
再这样下去,漏洞百出。
季时与余光放在厨房,漆黑的眸光落在傅谨屹好看的领结上。
“不会,傅太太从来不会跳舞。”
不是季时与,也不是傅太太。
会跳舞的是那个首席舞者,时与。
她跟傅谨屹的“第一面”,确实不在南城季家。
高中在南城一中毕业之后,季时与就独身去往R国留学。
课堂上她跟同学介绍自己时说的是,她是从家里逃出来,来追逐她的梦想,还给自己取了个外号叫宋江。
外国友人们带着不解问她,季时与在讲台上明媚如冬日初升的朝晖,一条一条的解释着,因为她原名叫季时与,谐音“及时雨”,所以国内的同学都这么叫她的绰号。
而及时雨也是中国一本非常有名,也非常厉害的古典小说男主角的外号,宋江也就是他的本名。
季时与还顺带文化输出一番,倾情推荐了四大名著外语版。
后来她的古典舞一步步斩头露角,受邀在R国国家大剧院演出,各种奖项拿到手软,在R国声名鹊起。
曾一度被R国纸媒认为,是古典舞界再次冉冉升起的那颗新星。
二十二岁那年成为R国国家大剧院首席舞者,时与。
一时风光无两,年纪轻轻便看尽长安花。
她及时雨的外号也如词意一般,是舞团的及时雨,团内有个小姑娘突然肠胃炎,上吐下泻,只好由季时与临时顶上。
那段时间正值雨季,季时与出门时还毫无预兆,城市处处泛着晚霞橙色的光芒,均匀的洒在街头的每一个角落。
街边的下午茶咖啡店,人们依旧慵懒惬意,微风拂过时,翻起她们手里的杂志书籍,接着都是一阵翻书声。
奥斯曼建筑在这夕阳下独具风情。
不过季时与没空欣赏,步履匆忙路过,她今天下午请了半天假,昨天下午练舞前取手表时,手滑了一下,手表也很给面子的罢工了。
手表是她出国后,季爷爷特地托人给她带来的生日礼物,那是她对家的思念,平时珍惜宝贝的不行。
修手表的是个胖胖的四十来岁的澳大利亚男人,季时与与他攀谈时,得知他也会中文,只是学的不精,说起来有些滑稽的搞笑。
手表修好时已经晚上,窗外狂风暴雨树枝乱颤,老板表示也没有带伞,热情的邀请她再坐一会,等雨停。
季时与担心时间会来不及,向老板要了个纸袋顶在头上冲了出去,大不了回舞团冲个澡就是了。
才冲出去没多远,发现漏掉了钥匙。
再次折返。
秋夜雨急风骤,季时与只顾得上埋头苦冲,雨水砸在身上还有些肉疼,身上的灰色裙子原本是宽松款,沾了雨水之后湿了大半。
离旧表店只差一步之遥,季时与一个大跨步,预料中的跨上了台阶,站在了屋檐下。
不同的是,比预料中多了一道坚硬却有温度的柱子。
她不小心撞上去之后,往后退了几步,手上的硬纸袋应声落地,除了纸袋的还有一声清脆的当啷响。
明显面前的年轻男人也还没有反应过来。
接着橱窗里的钟声响起,晚8点整,伴随着钟声还有亮起的橱窗灯。
季时与急着回,捡起地上的古朴飞轮表,然后进店写了一张带有手机号码的纸,不由分说,一同塞入他手里。
“很抱歉,太对不起了,我这会赶时间,麻烦您看看能不能修,费用我全额承担,如果不能修,我可以照原价赔偿给您,您把卡号发在这个手机号上明天晚上之前,会有人给您汇款的。”
年轻男人刀削斧凿的面孔近乎完美,西服在他身上帅气笔挺,不是西方人的长相,所以季时与脱口而出说了母语。
男人没有反应。
季时与意识到,不是西方人也有可能是东方其他国家的人,准备用英语再复述一遍。
潮湿雨夜里,异国街头,打湿的灰色裙子裹住纤细的女人的身躯,面容在昏暗里泛着白,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冷风袭来时,她瑟缩着退了一步。
像夏夜池塘里,被雨水溅湿的娇弱荷花。
“不用了。”
男人开口。
季时与没有辩解什么,她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跑的,老板知道,周末的时候我都会在R国国家大剧院,或者你可以直接来我的学校找我,地址在纸条上。”
没等对面的男人再出声,季时与又进入雨幕里。
只是这次没有回头。
夜晚的表演是朝鲜舞独舞。
季时与天生就是个舞者。
舞姿轻盈舒展,柔软细腻,起舞时裙带飞舞,柳手鹤步,又有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柔中带刚。
她享受舞台,也享受这满堂喝彩。
一舞毕,谢幕后有现场的工作人员给她递来一枚纸条。
在工作人员的好奇下揭开,是她不久前在旧表店留给那个男人的。
季时与第一反应是看向台前。
他是特意过来还纸条的么?
工作人员看穿她的意图,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语速飞快,打趣她:“时与,又是手机号码?可惜他已经走了很久了,你表演刚过半的时候,他出去时让我交给你,是个很有魅力的东方男人。”
那个男人身上的物件儿价值不菲,或许他也不差这点钱吧。
季时与不再纠结,回了个谢谢。
整个结束后,季时与跟舞团里另外两个相熟的俄罗斯籍的舞者喝了几杯,庆祝又一个完美的周末落下帷幕。
三个人都是爱玩爱闹的年纪,难免多喝了几杯。
季时与在最繁华的地段订了个好几年的VIP高级套房。
一来不出门的时候不用愁吃什么,二来住酒店就完全不用她动手收拾房间之类。
季时与有些晕了头,脚下轻飘飘的,平时为了保持身材没有人敢大吃大喝,甚至晚餐都见不到点肉腥,一个月最多才敢有这么一次放肆。
三个人很开心,开心的结果就是都喝大了。
套房一层只有两间,季时与从电梯里出来干呕了一会,再抬头更分不清东西南北。
摸着个门框就开始试密码。
几次过后,门直接从里边打开。
季时与就这么大剌剌扑倒在门内的地毯上,缓了好一会,才挣扎着站起来,想到床上再睡。
正起身,手腕被人狠狠钳制住,接踵而至是一声低吼,“滚出去。”
腕子上的疼让季时与清醒几分,但也无济于事,她喝的是洋酒兑啤酒,能保持现在这么清醒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我家我滚哪去?”季时与扶着他才站稳,“诶?”
诶……什么来着?
她想起来,“你不是那个手表男嘛?”
她一激动手松开,身子站不住还晃悠了两下,“你别老是晃,你喝酒啦?”
房间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灯,对着的男人似乎是被她盗开门锁的行为吵醒,俊逸的面庞上,不耐烦的态度浮现的淋漓尽致。
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扔出去。
季时与迟钝的堪比大笨钟,伸手准备去掏口袋里的包,说起话来摇摇晃晃,晃的她看不清,脾气也就上来了,“烦死了。”
“你不用这么追着我,钱我有的是”她又继续,“呐,这些你先拿着,剩下的我让家里人明天给你打,你先回去吧。”
末了,还打了个饱嗝,味道直冲天灵盖。
男人今夜似乎也是喝了酒的,但他依旧保持清醒,并不想与她做纠缠,蹲下准备卷起门口的那小块地毯,连人带地毯丢出去。
却不料,在没有防备的时候被她摁倒,下一刻季时与就趴倒在他身上。
屋子里窗帘拉的严实,没有半点月光,空间里弥漫着酒味,起初闻着刺鼻,酒精挥发后,周身泛着迷人又危险的醇香。
季时与眼睛里盛着星河,闪闪发亮,或许是酒精上头所致。
唇色无法辨识,只能看见有微微的水润细闪着光泽。
季时与捞过男人垂在一旁的大手,笨拙的把它搭在自己的细腰上,俯过身,贴的他极近。
近的男人可以看清她的睫毛,忽煽忽煽。
她粉嫩的唇瓣轻启,“你可以跟我做吗?”
见他不答,季时与委屈解释,带着稚气,“她们今天都嘲笑我,说我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你有没有过女朋友?”
男人的怒意达到顶峰,只差一个间隙就可以爆发。
忽的,有什么水润的东西,软嫩的,贴在他唇上,笨拙的像刚学会喝水的小象。
一下一下的贴着。
酒精明明是刺鼻的,可唇间的馨香也不会骗人。
黑夜里仿佛有什么勾人的东西,摄人心魄。
季时与嘟囔:“你放心,我没有男朋友,也不是出轨,我可以给你看我的健康证,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明天早上醒来我们就互不相干……嗯……就是俗称的一夜情。”
那一夜烛火长黯,却又燃烧至天明,异国他乡,风急雨也骤。
季时与醒来后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找了找把包里所有的钱,包括人民币,一起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头,还留了张纸条。
“我不是故意要嫖你的,包里的钱都在这里了,你要是觉得不够你尽管打我的电话。”
下面还压着前一张他还回来的纸条。
季父季母端着水果出来。
季时与从回忆里抽身,沙发上的男人正襟危坐,似乎比几年前沉淀的更深,眉目间已经没有了当年春风得意下的意气风发。
有的只是时间淘尽后,经过岁月磨砺的沉稳。
举手投足间更显矜贵。
季时与不喜欢回忆从前,那个异国街头偶遇的男人变了,她深知自己也变了。
她不再是星光熠熠的舞者,她的灵魂永远留在了她最爱的那个舞台上。
没有万人瞩目,也不再发着光,她变成了一颗暗淡的,了无热情的,普通石头。
季时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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