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早已隐去,雨似是在打探屋内的秘密,放轻落地的脚步。
淅沥沥的雨声,浇灭心中最后一颗火星,曾正卿终于完全清醒。可“真”与“假”的悬疑,像是太极两色,在眼前飞速旋转,融为一体,让他分不清黑白。
他左手揉按太阳穴,许久才从喉中挤出一个问题:“所以,那幅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青朵乖乖地回答。
“你当时又为何说是‘真的’?”
“这个嘛……就是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青朵含含糊糊。
“夫人想要那幅画吧?”枕在他手臂的脑袋上下俯仰,“恭直不会轻易让步,如果夫人有所欺瞒,恐怕我也难以帮你拿回《青山万朵图》。”
青朵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说那幅画是假的,可有证据?”
“当然。”
“外面的都是假的。”
“难道……”曾正卿心中有了猜测。
“真品就在我手里。”青朵低声道。
曾正卿倒吸冷气:“那岂不是不用看画,你就知道它就是假的?为什么还要鉴定许久?”
“为什么要骗恭直那是真品?还如此肯定?”
“你不该戏弄恭直。”
面对曾正卿严厉言辞,青朵如鹌鹑般缩起脖子,瑟缩道:“我错啦,因为我撒谎,才害怕被雷劈,心惊胆战地不敢睡觉,我已经遭到报应,所以卿卿,你不要生气。”
曾正卿顿时气消,他暗暗叹气,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多少摸到与夫人相处的方法,像上次明明是她一气之下要改姓秦,到她嘴里就变成“我爹不要我”。
唯有夸奖,能让她毫不设防说出实话。
他再次抱住青朵,恳切道:“夫人,我一时心急,并不是恼怒于你,你素来心性纯良,不会故意害人骗人,此番种种定然有隐情,还望你将缘故详细说给我听。”
听了他的温言细语,“鹌鹑”果然伸长脖子,大胆说道:“你说的没错,我这么善良,怎么会害人骗人,实在是迫不得已,都因为刘大哥说,如果是赝品,他就要一把火烧掉。对他来说,这假画不值一提,对我来说,却是价值千金。”
“这幅画的真假也是一样的道理,全看对谁来说。”
她的“对谁来说”道理把曾正卿搞糊涂了,他疑惑道:“什么意思?”
青朵认真回答:“对我爹来说,画就是假的;对我娘来说,画就是真的。”
曾正卿想了一下才把“顺口溜”理顺,她还不如直接说,画是岳母画的!
不过他也算明白妻子说谎的原因,他轻抚她圆圆的脑袋,叹息道:“你是想护住岳母的画,所以才撒谎,确实算有情可原。”
掌心下的脑瓜连连点头,他又问道:“所以,岳母为何仿岳父的画?”
“这个嘛……”她又开始吞吞吐吐。
得了,不用说,又跟她有关。曾正卿起身坐直,道:“岳父的《青山万朵图》在何处?”
岳母笔下的山河已堪传世,不敢想象名冠天下的原作,该是怎样的精妙绝伦?他神往非常,现下就想取来一饱眼福。
曾正卿点燃烛芯,青朵从嫁妆箱子里翻出一个画轴,她郑重地把画交给他,神色坚毅,倒有几分慨然赴死的意味。
曾正卿心里做好准备,看她的样子,说不定是个女娲都不上的弥天大祸。
从回家到现在,他不知道被震惊了多少次。平凡日子也过得高潮迭起,多亏娶了“贤妻”。
随着画轴徐徐展开,曾正卿不自觉屏住呼吸。泱泱长河,巍峨远山杳然入眼。石青石绿层层晕染,既雕刻出峰峦的苍劲,又渲染了江面的渺远。瀑布峡谷,院落舟桥,小岛绿树,沙渚村舍,自然与烟火人间相映,山河的雄奇与水乡的繁华,萃聚在尺幅间。
曾正卿虽不甚懂画,初见也大为震撼,此画动静相合,有如天生,山峰意在轩邈,江河奔腾不休,仿佛他登临此处,将万千风景一览眼中,不,自己观赏到的,也难如此细致,他心神激荡,急切推卷,想要看到更多。
“唔!”
青朵听到曾正卿发出讶异的惊呼,闭了闭眼,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
他惊愕回头,明明外面没有打雷,他却如遭雷击,像被劈成两半的树木,摇摇欲坠,喉咙发不出半丝声响。
青朵耷拉着脑袋,双手规规矩矩地拢在身前,盯着地面一声不吭。曾正卿明白,这已经是她知错的最高体现。他不忍心再出言责怪,只是叹息叹息又叹息。
“唉——可惜了,唉——”
他的目光又落回画上,再次确认,自己所见并不是幻觉。
惊艳绝伦的画卷中间,一座巍峨高山上,赫然写着七个稚嫩的、歪歪扭扭的大字:
“唐青朵到此一游”
*
青朵也在叹息。
没想到这普通的一日,过得如此艰难,像是跳入万山之中,翻过一座又被拦。好不容易挽救一回颜面,它又在另一次丧失殆尽。
做女子真难!做端庄的女子真难!
曾正卿指着画上的字:“此事岳父可知道?”
“哪敢让他知道,”青朵心虚道,“他非打死我不可!就因为如此,娘才仿画一幅遮掩过去。”
曾正卿的瞳孔骤然放大,他张了张嘴,最终把“如果当时打一顿你就不会无法无天”咽下去,他目光复杂地望着青朵,叹气道:“夫人,以后咱们的孩子,还是由我来教导。”
青朵心一紧:他果然想要孩子!
可他现在身体还不行啊!
幸亏晚上给他加了药量,还算是歪打正着。
曾正卿不知青朵心中几番波折的浮想联翩,他将画卷起叹道:“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是可惜一幅传世好画。”
“那时我三岁,做事没深没浅,才会毁了我爹的心血。唉,以后我会当牛做马做爹的孝女,就算是补偿他啦!”青朵懊悔道。
“只是卿卿,”青朵的眼神满是祈求:“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也没给我留下什么念想,我真的很想要娘画的那幅《青山万朵图》。”
曾正卿沉吟道:“明日我去见恭直,向他如实相告,此物并非真品,或许我能说动他松口割爱,并将画转让给我。”
青朵睁大双眼:“难道……难道……你愿意花三千两,实现我的愿望?”
“此画‘对你来说’意义非凡,莫说三千两,就是千金之价,我也要寻来给你。”曾正卿叹道。
青朵的眼底燃起火苗,她飞过去挂到他脖子上,激动道:“卿卿!我也要当牛做马,做你一辈子的贤妻!”
曾正卿被一股冲力推得向后两步,他稳住身形,揽住青朵无奈道:“当牛做马倒是不必。”
不过一辈子……他枕在青朵肩上,心头一热,那倒是很好很好。
“可是……”青朵又犹豫起来,“三千两不是小数目,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这样!我们一人一半!只是我手中没有钱,卿卿,你,你先帮我垫上,等我攒钱还你……”
“好啊,不如现在就立下字据,以防夫人日后抵赖。”曾正卿一本正经道。
青朵一怔,刚想说自己不会抵赖,仰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才明白他是在打趣,就听曾正卿叹道:“你我夫妻一体,何必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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