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巧颜第一时间并没有回复，而是不自觉看向了还躺在地上的张坚，他依旧没有醒，双眼紧闭着，像是沉寂在梦中。

她想到了张坚突如其来的发狂和情绪暴动，以及第一次躲在口袋里见到他时的厚实模样，这两种差别是如此之大，但它们又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了，在短短一天之内。

不只是他，医院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直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死亡真的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它无疑是沉重的，更是突然的。

这里和她赖以生存的世界规则不一样，想要活着，她就要学着接受，并按着规则生存。

“愣什么？污染傻了？”

当然眼前的人也是。

学着接受，学着接受，要出去，要出去....

在心里给自己催眠了好几遍，祝巧颜才深吸一口气，迅速接过某人扔到半空中的瓶子。

看着装满了五颜六色亮闪闪的瓶子，祝巧颜扭开瓶盖的手一顿，“这...撒身上？”

“随便撒，发出的亮光可以暂时阻隔空气中的污染气体。”

9063漫不经心地说。

祝巧颜看他一眼，表示不是很想回应，低下头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中格外奇怪的瓶子上。

这种粉可以阻隔污染？

她深表怀疑，但此刻也别无选择，况且她现在大脑确实乱乱的，总是胡思乱想，蹦出很多莫名的点子。

比如，9063身上就没有这种粉的痕迹，他是把粉藏起来了还是根本没用，藏起来的话是在衣服里面吗？

祝巧颜将五彩粉倒出来一些放置在手掌上，用另一只手抓起从头顶四处撒落，闭上双眼，最后直接两只手一起撒，虽然她觉得这个样子...有点傻，她应该没记错这个形容词，但也没有办法。

好在她接触能力良好，没有病房阿姨们聊天时提到的羞耻感，又抓了一些，感觉差不多了，就睁开了双眼。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9063咧大的嘴角，装作无视，祝巧颜看向四处乱飞的火灵和她打了第一声招呼，“你好。”

小火灵原本乱飞的动作一下停住了，昏暗的光线中，明亮的火焰格外耀眼，她有些不太确定祝巧颜是在和她说话。

直到祝巧颜做了个伸手的动作，小火灵才像反应过来似的，一步一步慢慢飞了过来。

在飞到祝巧颜面前的那一刻，她有些踌躇不前，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伸手。

“没关系。”

祝巧颜淡声开口，伸在半空中的手没有收回的意思，黑色的瞳孔不闪不躲，就那么静静看着眼前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生命。

毕竟她的存在，也不是那么好理解。

无非就是两个怪人，或者说是一个怪灵和一个怪人认识了而已。

在9063的注视下，从沸腾变得平静的火焰一点点靠近带着肉色，独属于人类的手掌。

“这点疼还是可以忍受的。”

祝巧颜握住一团几尽熄灭的火焰，看着眼前的火灵，说出了她想的祝福语，“欢迎你的诞生，你很好看，也很可爱。”

见祝巧颜没有被烧到，也没有突然变大，小火灵感受到了她的欢迎，开心地在空中不停弹跳。

短暂的打招呼后，祝巧颜将瓶子扔给9063，感觉意识在渐渐回归后，主动和9063说，“走吧，早点拿完东西，去找方姨。”

她不太想待在这里了，四周的空气带着些淡淡的血腥味，总是令她想起来之前见到的血腥恶心的一幕。

她只希望方姨现在还没出事。

她对她很好。

9063没有说话，指使着小火灵飞向前方，充当照明灯，看了祝巧颜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祝巧颜没有再看张坚，径直朝门口走去。

出来后看到的房间依旧弯弯绕绕，排列极其无序，走廊也各有各的形状，有的狭小如三角形，有的又是长长宽宽的长方形。

走廊又是由房间串起来的，他们只能被迫打开一扇又一扇门，还要时不时警惕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

万一被哪个没遭殃又认识祝巧颜的医院职工看到了，麻烦可就来了。

终于在又走了快半小时后，9063再次冷不丁吐槽，“到底谁设计的迷宫病房，水平真差。”

祝巧颜敷衍地应了两声，她只想知道9063要拿的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再这么绕下去，就算真找到了东西也出不去。

小火灵得了9063的任务，不停在空中飞来飞去，留下一道火红的痕迹。

9063压下不耐烦，又打开了一扇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屋的纸张，堆成一大摞一大摞厚厚的高楼。

见此情景，两人均是一愣，祝巧颜刚一踏入便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抬脚一看才发现居然也是一沓纸张。

只好弯腰将其捡起，还没来得及看清墙面的字，就看见9063一改烦躁的表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房间的一角。

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便发现藏在房间角落的...好吧，太黑了，她不知道那有什么。

但看9063这表情，肯定是好东西，可能是他们要很找的炸弹。

无所谓9063兴冲冲的步伐，祝巧颜将小火灵唤来，试图看清手中那一沓有些污渍的白纸，在火光的照明下，上面的文字渐渐浮现。

【预备病人：孟天娇（编号9851）】

上面还贴着一张三十岁左右女人的照片，她面部线条饱满，眼神却有些严厉，只额头的浅浅纹路透露出女人的成熟。

祝巧颜目光在9851这个编号上停了几秒，因为目前医院病人的编号排序只到9304，哪怕加上9063之前说过的被隐藏的一百位病人，中间也差四百多人。

这应该是未来会出现在医院的病人，目前大概还在外面生活。

祝巧颜来了兴趣，一行一行往下看。

【病人年龄：32(实际39岁)

身份：空心电视台员工

真实身份：白明城居民

性格：外强中干，为人严谨】

上面还记录了一些女人的个人喜好，这短短的几页纸几乎快把女人的全部个人信息写了个遍，最令祝巧颜在意的是名为记忆剧本和精神值抽取程度那两栏。

【记忆剧本：孟天娇从小在幻想城长大，最大的梦想是从事媒体行业，在社会上掌握话语权，23岁从零号大学毕业，一年后进入空心电视台工作，参与老城区改造报道，食品工厂打假等一系列报道，同年父母去世。

2101年1月升职，报道无言店铺抢劫案，被诬陷抢去功劳，3月找到真相，重返职场，此后积极推进全城整改计划。】

【精神值抽取程度：80

内心幸福指数：40（最高曾达80）

预计记忆恢复时间：2101年9月（幻想历）

预计精神值抽取结束时间：2102年7月（幻想历）】

越看祝巧颜皱眉的程度越深，不只是因为有许多她没接触过的名词，记忆剧本这四个字和下面的几个时间也都令她格外在意。

记忆恢复时间是否是孟天娇进来病院的时间？

精神值抽取结束时间是否意味着死亡？和之前的老人一样？

小火灵似乎感受到了祝巧颜复杂的思绪，不再闹腾地四处飞动，主动靠近祝巧颜的肩膀，静立悬浮在空中，试图将纸上的文字照的更加清晰。

剩下的内容便是一些数量庞大复杂的数据，祝巧颜只能从中窥到一些浅显易懂的信息，看起来孟天娇记忆错乱的程度越来越深，对世界的认知也越来越错乱。

就在这时狭小拥挤的空间里传出了一阵重物掉落的声音，紧接着便是9063尾音上扬的数数声。

“一个，两个，三个.....十八个，完美。”

数到最后明显能听出9063话语里抑制不住的开心，祝巧颜放下手中的纸张，无语看向蹲在角落不停摆弄地下东西的男人。

9063似乎感受到了一道不善的目光，猛地一回头，便看见了祝巧颜黑色的瞳孔被小火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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