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延抱剑周身打量她，高束的马尾在他脑后摇晃，“倒还没缺胳膊少腿。”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你倒是有魅力，她之前还对你喊打喊杀，眼下又想拉你入伙。”裴淮延戏谑瞥向车厢，“你别真想去什么寻常阁吧？”

马车里还坐着谁，灵越忽然明白了。

她包袱丢给他，“少管我，去帮阿丼搬行李。”便准备上马车。

帘中一只手向她伸出，灵越一窒，传来男人温润的声音，他说语气平稳，“上来。”

她深呼吸，搭上他的手，被轻易拉上马车。

车帘被掀开，一侧阳光随即落在华清沉的侧脸。看他漆黑的眼睛，眸底蕴含着细碎的光，灵越心中有点慌，坐在位置上，后悔将包袱甩给裴淮延了，此刻手里什么都没有，真真是手脚无处安放。

大家在外骑马，车厢中，只剩他们二人。

“公子。”她始终垂眸，不与他正眼对视。

“这些日子还好吗？”

“我还好。”

华清沉眼眸幽幽，见她更多是拘谨疏离，喉头似是滞了下，终是沉默。

回到府中。

阿已等人见她回来都洋溢着笑容，因城中瘟疫逐渐解决，恍若悬停在空中的黑云被摧毁，万缕光辉倾下人间，化解了人心中的阴霾。

华清沉太忙，原本想亲自送她回屋，可没走两步，就有人禀报郡守有要事相商，他薄唇微启、眉梢稍扬，动作轻柔理好她额发，“我晚些再来看你。”

她收回视线，轻抿了下唇，手中已经微微出汗，但依旧佯装风轻云淡的模样。

绿树交错枝蔓，错落树叶间洒下金辉漫漫，檐廊下甚至挂着精致纱幔，十步一系，因她回来，院落还用心布置了一番，纱幔在无风是静静垂落，甚美。

门前少女倚栏而坐，还是那般柔弱无骨，风姿却与往昔大不相同了，见到她便盈盈一笑，“听闻青姑娘是今日回来，殷盈一直在等您。”她细细打量着，“您还是瘦了。”

“殷姑娘。”灵越见她将乌发盘到头顶，素袍缎带系得方正，穿着也朴素了许多，“怎么这副打扮？”殷盈拎起裙角，却笑得腼腆羞涩，“我嫁人了，就是那日给我掌灯的兵头。”

见她困惑，殷盈便娓娓道来，“您染病这段时间，殿下恩赐，将青妩苑帮忙女孩们都赎了身，身契捏在自己手中，殿下说，有家可回的便可回家，无家可回的也能选择嫁给营中将士，日后离开归海城，便再没人知晓我们的过去。”

“不过就此一别，也不知此生还能否再见青姑娘，姐妹们便派殷盈前来告辞。”

闻言，灵越心头不知是何滋味，“我应该是为你高兴的，但匆忙嫁人不知是福是祸啊。”

“殷盈何尝不知您是真心为我们考虑，才有这番话。可见过太多姐妹惨死眼前，只要能脱离魔窟，便是极大幸运。”殷盈看得透彻，嘴角噙着抹淡笑，“况且谁也不能决定未来怎样，眼下幸福就好，但日子是需要两人一起磨合、经营的，殷盈愿意去尝试。”

灵越微微前倾，拂身相送，“既如此，灵越便祝殷姑娘此去日月长明、温柔相待。”

各人都有各自的选择，从诞生那刻起，此生都在战胜我自的征程中前行。欲望、执念、虚妄交叠造就大千世界，宇宙混沌中衍生虚无的奸邪淫惑，可九鼎之下，更多的是随波逐流的腐朽尘埃，不求锦衣华服、不奢珍馐佳酿，只愿前路漫漫温暖永相伴。

脑中藏事太多，很混沌，她沐浴后更换了衣袍。

无桂在身后整理她带回的包裹，除了钗寰银两，衣裳都已脏得不成样子，不少还被火燎出破损，他拎起件最糟糕地比划，“姐姐，这些衣裳都坏了，都丢了吧，殿下给你做了很多新衣，全放柜子里了。”

青越从铜镜中看到，正是她后面找回的那件衣裳，被抢走之后，流经了好几人，被拉扯得又脏又破，她道：“放在这吧，我来处理。”

“诶好。”他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妆台上。

无桂收拾完毕，就让她好好休息，不再打搅她了。

灵越坐回妆台边，默默将那函盒几次合拢又打开，眸中情绪翻涌，却仍未有勇气拆开帛书。

她手抚摸上那脏兮兮的衣袍，不懂在什么。

“他家中还有个十岁的妹妹名唤青君，可见父母少时也是风雅之人。”他声音有些哑，冰棱似的声线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低低沉沉的。

他一手抚在她肩膀，一手抚探上了她手背，十指倾扣紧紧压在衣袍上，灵越尝试挣脱，他力气却诡异得大，她停止了挣扎。

透过铜镜，灵越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淡然地说，“公子知道了。”

“我命人去寻到他家人，给了银钱，吩咐人暗中照顾。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便让她妹妹去县城绣房上门技艺，世道安稳，吃穿住行总是不成问题。”他顿了顿，又说，“那小女孩全家自南逃难而来，双亲也死在瘟疫中，实在查不出还有何亲属了。”

她用力攥了攥手，压下心里的波澜，自嘲道：“人活在世留下痕迹，总该有人记得，我该谢谢公子。”

“谢我？呵，你我何至于如此疏离。蕴儿看似无情，实则炽热多情。”他附身凝望着她，却笑意苦涩，“对阙潮生也是这般吗？”

听见这熟悉的名字，她轻衣单薄，在镜前彻底僵住。

趁她愣住时，华清沉拢上她纤腰，不再满足肌肤的浅尝辄止，长袖一展，整个人被他忽然拉了过去，猝不及防跌去他的怀抱，没有她思索的机会，他抬起她的下巴，眸底却莫名沉郁和悲伤，“当年在汝郡你嫁的人是他，救你出火海也是他，蕴儿对恩情总是牵念不忘，那时我自以为的悉心安排，却反而将你所害，所以你至今不肯原谅我？”

心中萦绕起不解，灵越想要推开他，将话说清，“公子还在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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