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深夜还有些冷,轿车平缓行驶在空旷街道,路遇霓虹闪烁的商业街,行人却寥寥。
车里除了她开的导航在播报路况再无其他声音,许长悠下午时就和梁伶发过信息谎称加班,知道她在公司没多少空余时间,梁伶一般不会再发来信息。
但现在车内安静到有些闷滞,许长悠开始期盼着有人能给她打一通电话,随便说点什么,也好过现在这种坐立难安的状况。
心焦难耐了不过片刻,就发生了一件让她想要钻到地缝里的意外事件。
导航停顿的间隙,车内响起了她肚子叫的声音。
仅仅一声,音量也小。
但在本就安静的车厢内响出了一种立体环绕的错觉。
虽说她饭量小,但今晚那顿家宴她只顾着表现没吃几口,而整晚紧绷的情绪也消耗了身体的能量,才导致肚子蓦然抗议。
许长悠揪紧了托特包的包袋,震惊于肚子的背叛,尴尬到头皮发麻。
容峥没说话,腕骨一转,轿车下了便道停在路边,沿街的便利店灯光明亮。
“想吃什么?”他解开安全带,作势要下车。
许长悠再顾不上胆怯,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我自己去吧。”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车已经停下,她向来拒绝不了别人的好意。
容峥开车门的动作停下,侧头看过来,原本被利刃划开的衬衫露出被纱布层层包裹的伤口和其下小片皮肤,现在被一只纤瘦手背遮挡。
女孩的皮肤很白,快要和白衬衫融为一体,看起来很冷,触感却保留皮肤的温润。
经他视线提醒,许长悠才发现自己竟慌不择路抓住了他的伤口,手掌触电般收回,仔细观察那截雪白纱布没有血色渗出才放下心来,但还是礼貌地询问一句,“没弄疼您吧?”
“弄疼了。”
“啊?”许长悠双手交握着收紧,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慌张,“……那怎么办?”
容峥手肘搭在中央扶手,衬衫被划开的口因他动作而展开,露出小臂结实的肌理。
“许小姐下次轻点。”
没有下次了。
许长悠在心里默默发誓,表面仍淡定点头,开门下车的动作却像逃命。
便利店速食区逛了两圈,她只拿了一个饭团,这个时段的便利店没什么人,除了收银台的服务员就只剩她一个顾客,微波炉加热发出细微嗡鸣,许长悠塌下肩膀放松下来,目光随意扫向室外。
黑色轿车仍停在路边,车上的男人却已下了车,料峭寒风下,挺阔衬衫被吹得挺拔,他抬起手站在树下接一通电话,阶下一片白。
许长悠回过头,又去拿了个饭团,等拎着塑料袋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容峥的的电话已经到了尾声,许长悠走进听到他对电话里说“先这样”,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大概是和朋友通电话的缘故,容峥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以至于侧身朝她看过来时,即便居高临下,但神态清懒。
许长悠在离他一米远的时候停下脚步,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从袋中拿出加热的饭团,朝前递了递,“……您吃吗?”
便利店全年售卖的廉价饭团,是她早八赶时间时敷衍五脏庙的速食,手伸出去才意识到容峥一定吃不惯,另一只挂着塑料袋的手就抬起揉了揉鼻尖。
容峥确实感到意外,看向她掌心的眼睛罕见地出了神。
许长悠的勇气只坚持了三秒,心里默默计数,时间一到手就准时收回。指尖刚有了蜷缩的趋势,掌心就被容峥的手覆盖,饭团被他随手拿走。
站到台阶旁,许长悠才看到阶下那片白原来是散落一地的落樱,抬头看原本茂盛的枝头已经变得有些光秃,有风吹过,又簌簌落下一片。
寂寂春夜,万物有声,许长悠和容峥站得不远不近,各自沉默着吃完整个饭团,她很有服务意识地从容峥手中拿走剩下的塑料包装纸,扔到树下的垃圾桶,转过身容峥已经替她拉开了车门。
成年人礼貌的默契消减了冷硬的的氛围,再上车许长悠放松了许多,觉得这份工作还能继续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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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许长悠分析利弊,斟酌良久,最后决定约舅舅出门商量还钱事宜,接通电话后她才得知梁适去了隔壁市出差,要下周五才能回京市,两人就约在周五的晚上。
再上班,一连几天许长悠都没有见到容峥的身影,也没有接收到他的信息,也是开部门早会的时候听总监严静说了一句,城东的那块地已经开始动工,容峥一整周都在盛柏。
直到周五上午,部门讨论会,商讨电视剧前期的宣传,许长悠根据受众拟草了一份线下活动的方案,会前十分钟还在修整ppt,顾惜已经拿到一手资讯。
“等会儿开会容总也来。”
许长悠打字的动作顿了一下,“容总不是在盛柏吗?”
“说是带了和烁传媒的卓总来,负责咱们线上的宣传。”
没等许长悠反应,严静出了办公室拍了拍手,“收拾收拾提前来会议室,容总也来,大家提前准备好文件。”
众人纷纷回应,顾惜连忙去收拾打印好的资料,许长悠点击保存,抱着笔记本起身,却看到顾惜手忙脚乱撒了一地的A4纸,于是放下电脑蹲下身帮忙收拾。
耽搁了一会儿,两人进去后就只剩下靠后对着落地窗的位置。
市场部的会议室四周摆放着绿植,大家轮流浇水清理枝叶,为确保植物能晒到太阳百叶窗时常卷到顶,此刻晌午的阳光大面积地洒进来,正好将许长悠坐的位置完全笼罩。
她被明亮日光晃到睁不开眼,顾惜注意到这个情况,正要起身去对面将百叶窗拉下来,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迎面走进两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原本窸窣的会议室瞬间安静。
许长悠闭了闭眼睛将顾惜拉回座位,低声说:“没事,很快就结束了。”
顾惜看着已经落座的容峥,点点头在椅子上坐好。
卓凡身材和容峥一样高大,但从他大刀阔斧的坐姿就能看出此人性格散漫,就连说起工作也一派随性,但他带来的营销方案却很优秀。
同事都专注地看向屏幕听他讲解,许长悠也转头认真听讲,但耐不住日光实在太亮,又不好做出大幅度的动作,只好抬手虚虚挡着额头。
容峥坐在主位,姿态挺拔,一支钢笔却随意拿在手中,视线淡然地扫过不大的会议室,钢笔就在指节转了一圈,反射出窗外日光,随后就敲在桌上。
实木办公桌,闷而沉的两声,所有人下意识看向容峥,卓凡也停下来疑惑转头。
光线削弱视线,朦胧薄光中许长悠看到容峥漆黑的瞳孔朝她看过来。
心下一紧,以为自己犯了错,遮挡日光的手惶惶放在桌面。
严静最先反应过来,紧张地跟着容峥看向许长悠,大概是临时会议太过仓促,她头发没有束起来,而是柔顺地披在肩头,鬓边碎发也拨到了耳后,但看起来仍有些随意。
高层会议开了几次,公司上上下下的领导都知道大老板的脾性,严肃古板容不下一点瑕疵。
严静悄悄朝许长悠睇去几个眼神,可许长悠因为光照太亮没能接收到,仍懵然愣在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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