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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那我不负责了

安第一次见到雾溪时,是在莫格里斯森林边缘。

他对人类并不感兴趣,那些为猎杀而来的冒险者,在森林里留下一具一具的尸体——或是他们自己的,又或是被杀死的猎物的,也有的大人们,会狠心带着不想要的孩子,悄悄把他们丢在森林的某一处,再谎称是自己走丢了,演上哭天喊地的戏码博人同情,他见多了,既不觉得稀奇,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弱肉强食,妖精是天然薄情的生物。

所以初见雾溪时,他以为这孩子也和那些死在森林里的幼崽一样被丢弃了。

只不过她不哭不闹,只是蹲在地上一颗一颗拔草。

拔完草开始揪缠绕在树上的藤蔓。

这些藤蔓都是安力量的具现化,他在必要时刻可以借用藤蔓的眼睛去视察森林,此刻被这样一揪,气的差点甩雾溪身上,她也机敏,一看藤蔓动了,立刻可怜的眨着眼睛道歉说什么森林爷爷对不起。

……喂,谁是森林爷爷啊?

安勉强接受了。

养孩子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吧?要不然人类干嘛总往这地方丢孩子呢?他也挺怕麻烦的,小孩会哭会闹,还很脆弱,一不小心就会死掉,再说妖精的地盘里带回个孩子像什么话?

安头一次犹豫起来。

要不把人送出森林?可是送出去会不会再被丢回来呢?他并不经常出森林湖,下一次可未必再这样巧碰到了。

不对,妖精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干嘛非得管她?

他来这里分明是因为感受到了龙的气息,是特意来探查一番的嘛,但这明显没什么龙,只有一个矮冬瓜。

该走了……明明是这么想的,结果真要走时反倒犹豫起来,他盯着那道背过去准备以为自己真得罪了什么森林爷爷正想着偷偷溜走的小小身影。

……好像很可怜。

这个想法刚升起,另一道声音就响起了:“——小姐?!”

一个褐色长头发的陌生女人匆匆跑过来,一看到蹲在地上拔草的雾溪,立刻叉起腰,生气的嚷嚷道:“你怎么又离家出走?没完了吗?!摩恩大人和克尔维斯大人到处在找你!”

雾溪立刻也一叉腰:“找我?让我回去挨打才对吧?我不回去,把我丢这吧,我谁也不要见!”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珮蕾你一个人来的?”

“克尔维斯大人跟着一起的……”叫珮蕾的年轻女人环顾了一圈:“……欸?刚刚明明是我们一起看见你的,他人呢?”

雾溪撅着嘴巴:“他心虚呗,要不是他老师才不会打我。”

“摩恩大人说她再也不会打你的手心了,”珮蕾哄小姐:“你听话嘛,森林里好危险的,现在还是魔兽活跃期……”

说着,她就哽咽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小姐你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我,我一个人怎么活的下去?”

“……啊?不是,我没死呢,你哭什么?”

“万一呢万一呢?你离家出走为什么不带上我?小姐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带上你的话那你肯定要被罚,再说森林里很危险——”

“——小姐也知道危险!”

珮蕾嚷嚷道:“小姐知道危险还往这跑?出事怎么办?小姐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你果然也觉得我很差劲!”雾溪立刻提高了嗓音:“大家都觉得哥哥更优秀对吧?你也觉得!你去陪哥哥好了,不要你了!”

……哥哥?

说起来从这女孩出现在这里开始,就有一股陌生的……隐隐约约龙的气息在附近环绕,安正是感受到了这股气息,才会过来一探究竟,不成想只见到了个小姑娘。

如今这气息已经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个陌生的雪青色瞳仁少年,但这人也没考进,只是站在离这不远的地方,默默的看着妹妹手忙脚乱的哄着被凶哭的女仆,直到女仆不哭了,女孩才松了口气,嘟嚷道:“什么嘛珮蕾,你也太爱哭了。”

“哼!”

“哥哥说小猪才会‘哼’。”

“那是克尔维斯大人说小姐的,小姐老是生气,一生气就跑掉。”

女仆很难过的说:“下次就算要跑,也要和我说一声呀,小姐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呢。”

“好好活着呗,人都会死的——哇!”

肉脸颊被很用力的掐住了,疼得雾溪嗷嗷叫,藏在阴影的那个陌生少年明显不愉快的往下抿了下唇,却没有出来阻止,只是眉目间多了些许阴郁,安猜这就是雾溪的哥哥,难道是有意藏起来的吗?

真是搞不懂人类在想什么。

“什么死不死的!不许小姐这么说,我要生气了!”

那女孩被掐了脸才老实了下来,牵着女仆的手,往森林外走,嘴上还嘀咕道:“什么嘛,居然敢打我。”

“打我的话,那你和摩恩一样坏。”

“是摩恩老师!”女仆纠正,然后问:“你很讨厌她?”

“因为她说她把我当女儿一样对待欸!多可怕呀,珮蕾,我不要,你当我的妈妈吧。”

“……欸?”

“因为妈妈只有一个对不对,珮蕾当我妈妈的话,摩恩就不能当我妈妈了。”

“……小聪明是用在这个地方的吗小姐?”

“再说那只是个比喻啦,不是真的要当小姐的母亲……”

声音逐渐远了,那个陌生却格外危险的少年悄悄跟着两个人,也一并的走掉了。

原来她不是被丢掉的孩子。

原来她也不需要自己纠结要不要捡来养。

妖精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失落。

然后是第二次见面。

她那会已经长大了很多,安分不太清人类的年龄,也许十一二岁,也许十三四岁,又或者再稍微大一点,但总而言之,肯定还没成年,板着张脸站在林间。

对于人类来说,这里已经是森林比较深的地方了,他稍微动了下藤蔓,考虑要不要和这个人类打个招呼,不过只是动了一下,那女孩立刻注意到了动静,狐疑的走过来,戳着那些缠绕在树上的藤蔓,嘀咕着什么珮蕾说森林爷爷是假的一类奇怪的话。

人类孩子的胆子那么小,所以妖精没有动弹,由着她折腾去了。

“——阿溪。”

但很快就有人过来严肃的呵斥她。

“这不是你玩闹的地方,我要你来这是亲自斩杀一头魔狼,送给雷多恩阁下做赔礼的。”

“……”

“别不说话,”那女人加重了语气:“你废了他的儿子,已经是落人口舌,他是克尔维斯的追随者,克尔维斯不计较是因为你是他妹妹,但你明面上若不做的好看些,岂不是让你哥哥难做?”

就是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她在宴会上揍了人,等于打的是克尔维斯的脸面,哥哥不罚她,反倒一味的说是雷多恩的错,这让他的其他追随者怎么想?

毕竟珮蕾只是个女仆而已,雷多恩的小儿子固然有错,却不至于被毁掉后半生。

……没人会在乎一个女仆的命,更没人在乎一个女仆被当众扯开衣服羞辱事后要怎么活。

安看见她的腮帮绷紧,露出那种恼怒的,克制不住想要发脾气的表情,他真以为她会发脾气,毕竟她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小小姐,偏偏没有。

雾溪忍住了。

“哦,”她面无表情的说:“但我一个人杀不了魔狼。”

“带你来不是真的要你杀,随便逮个兔子,往身上抹点血,对自己狠一点,弄点伤口出来,阿溪,”女人说:“样子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要把你的情绪藏起来,藏到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你有一个那样强势的哥哥,要是你真是个废物也就算了,但你……你不是,你太有脾气了,这样不行,把它们藏起来,知道吗?”

“全部藏起来,做一个听话的妹妹,然后……”

然后呢?

她露出了忧虑的神情,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克尔维斯是谁?雷多恩是谁?妖精一个也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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