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别墅有一定距离的兰博基尼里，余若鱼戴着蓝牙耳机听见电话对面传来唐延均妥协的怒吼声，不慌不忙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咖啡。

可以说她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唐延均再不愿意认下这个孩子，也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向唐亦叫爸爸的。

唐延均对余兮兮虽说没有多喜欢，但从小到大他赢唐亦已经赢习惯了，何况这个孩子还撼动了他作为唐家继承人的位置。

所以明知道前面是个陷阱圈套，唐延均也得硬着头皮往下跳。

——对控制欲有执念的人是最容易被反过来控制的。

余若鱼大功告成挂断电话，手刚收回了半程，唐亦的电话就突然打了进来。

她接通，听见那边传来嘭的一声关门响动，漫不经心抬头望去，看见唐亦已经站在了唐家别墅的门口。

“你让我今天来一定要顺着余兮兮她们的话，就是为了逼唐延均那个混蛋认下孩子？”唐亦劈头问道。

余若鱼一点都没有拿唐亦当工具人的愧疚感，嗯了一声。

在这次计划中，唐亦的态度尤为重要。

她都从和余兮兮的通话里听见了，唐亦这个小蠢货今天倒是没犯蠢，挺给力。

若是他明确态度表示自己不愿意接盘，那么和唐延均的这场心理博弈还得持续好一会儿。

余若鱼本以为会听见唐亦的生气或者是抱怨，没想到后者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忽然就软了下来：“你在附近对吧？哪里？”

余若鱼想了想：“就在路边。”

“那我现在过去找你。”

余若鱼没有拒绝，今天本来也是她想好与二号客户结束替身交易的日子。

还差三亿多就可以冲破百亿大关，工作室的流水和她直播赚的钱差不多过几天就能足够，这场荒唐的游戏持续了半年，是时候画上句号了。

余若鱼抬起车门站到路边。

唐亦还不知道她会向他宣布什么，兴冲冲跑过来露出温柔开朗的笑意。

“怎么不在车里等？多冷啊。”唐亦停步解着大衣的口子，一副绅士小暖男的样子。

余若鱼看着他的眼睛，无情宣布：“唐总，我们的交易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不行！”几乎就是在她说完的下一秒，唐亦就立即拒绝道，埋头固执地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向余若鱼的肩上。

余若鱼轻轻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与他拉开距离。

唐亦扑了个空后，倏然抬头：“……为什么呀？”

余若鱼感觉这声音带了些哭腔，不由偏头去看他的表情。

唐亦的眼眶泛了红润，脱下来的那件大衣半举着，在接收到她观察的眼神时，下意识将大衣拉起来遮挡住自己的脸。

躲在大衣后面的少年说话鼻音更重：“……我又不是没有钱了，你还可以随意加价——况且我又没有喜欢你……你、你没有理由中止我们两个的交易。”

余若鱼是真想将他说的后半句话录下来让他自己听听有多心虚。

她上前一步将唐亦的手臂轻轻下压，看着他泛红可怜的眼睛：“你真的没有移情别恋上我吗？”

“当然没有！”唐亦咬了咬唇，跟小孩子生气似的一摆头，感觉再逗逗都能掉小珍珠了。

“我钱挣得差不多了。”余若鱼好笑地看着被自己逗哭的第二位霸总，将手收回，“余兮兮马上要和唐延均订婚了，你也已经不爱余兮兮——这场替身游戏根本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唐亦将大衣搭在小臂上，咬着唇沉默半晌：“……你真的要对我这么绝情吗？”

余若鱼看他眼眶里已经有泪水打转，手摸了摸衣服口袋，递出纸巾。

唐亦赌气将脸扭得更后：“不需要，我又没哭！”

余若鱼耸了下肩，将纸巾收回，纠正他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我对你本来就没有情，哪里来的绝情——啊，如果你是想问我曾经暗恋你的那件事，那都是八岁之前的事情了，八岁以后到现在，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唐亦这倔脾气上来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停在了八岁？”

“这得问你了。”余若鱼偏头去看少年拼命忍泪的表情，“你在我八岁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才让我变得一点都不喜欢你的？”

“……”

这话似乎引起了唐亦的沉思，片刻他可能想起了什么，与余若鱼对视一眼后就匆匆错开目光。

像是非常不愿意面对过去。

此时此刻，唐亦仿佛感受到了凌迟处死般的痛苦。

过去他对余若鱼所做的那些坏事，如今每一件都能化作他刀割身体的匕首，每次回忆就是血淋淋的痛。

八岁，唐亦因为听信余兮兮的一面之词，将‘余若鱼’从楼梯推下为她报仇。

那次直接导致旧楼梯突起的钢筋伤到了‘余若鱼’的手臂，她当时流了好多血。

并且因为李霞和余峰的偏心，即便‘余若鱼’受了如此重的伤，唐亦和余兮兮都没有受到一点点的责骂。

就是那次，‘余若鱼’彻底对唐亦改变了看法，小时候那一点点的朦胧好感被刺眼的血红淹没。

“所以你想起来了是不是？”余若鱼笑了起来，一字一顿提醒他，“我小臂上的伤疤就是拜你所赐。”

唐亦心脏猛抽了下，那句道歉的话就在唇齿边。

但他刚脱口一个字就猛地截住了话头，看见余若鱼当着他的面将衣服的袖子掀起，露出那截纤细白皙的手臂。

白净的皮肤在寒风中稍稍带了些红，肌肤却平展光洁。

那条足有拇指长度的狰狞疤痕竟然消失无踪。

唐亦瞳孔微缩，不敢相信地看向余若鱼的眼睛。

“你是不是很好奇那条难看的疤痕去哪儿了？”余若鱼露出小狐狸般狡黠的笑意，“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从小到大和你们一起长大的‘余若鱼’并不是我？”

唐亦开始似乎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反应了一下眼睛才猛然睁大。

他见过模样实在相同的两位余兮兮，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同样长相相同的两位‘余若鱼’。

在此基础上，余若鱼将这个世界、有关她、有关三个‘余若鱼’和三个余兮兮的事情都简单讲述了一遍。

唐亦是意料之中的震惊与茫然。

一如当初3号余兮兮听见真相时那般，不敢相信又无法反驳。

这次唐亦抿着唇沉默了很久，只穿着薄薄西装的他在寒风中冻得高挺的鼻尖微红。

其实余若鱼能看出来，现在的唐亦对她多少会有讨好补救那意思，但很可惜，他的讨好对象错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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