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烧如昼,火树银花。
江畔行人热闹,天幕星月高悬。
谢尽芜走在叶清圆的身旁,很克制地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听说今晚有灯会,人们会将自己的愿望都写在纸条上,放入莲灯里。河水会带着他们的期冀与祈盼慢慢漂流到远方,将他们的心底所求告知于神明。”
他的声音清越好听,如春水般醉人,殷润黑亮的眼眸倒映着璀璨灯火和漫天银河。
叶清圆笑道:“你想放灯吗?”
江畔有卖各式零嘴的小摊贩高声吆喝着,谢尽芜顿住脚步,很认真地看着她:“你有愿望吗?”
叶清圆眼珠一转,脑海中想起当初在千花河畔时,谢尽芜那副落寞又别扭的模样。
她挨在他身边,轻声笑道:“世上根本就没有神明,这些愿望本就是虚妄的自我慰藉,毫无用处。”
是他的原话。
叶清圆就想知道他这次会怎么答。
未免被路过的行人听到,她特意凑在他耳畔讲。谢尽芜垂着眼睫,只觉耳尖和脖颈有阵阵热气涌上来,小火苗似的烧进他的心里。
默不作声地撤开一点距离,谢尽芜却不这么认为。
他轻声道:“许一个愿望吧,纵使这世上没有神明。”
——我会为你实现所有。
他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眸,在心里悄悄补完了后半句。
叶清圆讶异于他的变化,挑眉笑道:“好啊。”
她从摊主那里买了两盏莲灯,依旧是将纸条放好,提笔蘸墨。只不过这一次,她想先看看谢尽芜有什么愿望。
谢尽芜对上她望来的目光。
“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对自己也不必有什么祝愿。”他艰涩开口,“唯一相识,便是叶姑娘。”
他口中的“叶姑娘”略有迷茫地眨眨眼,不明白这个小世界里的谢尽芜开窍居然这么快。
语毕,谢尽芜提笔悬腕,皙白修长的手指覆在墨色的笔杆上,愈发衬托出一种冷淡克制的美。
叶清圆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他手背微微浮显的筋络,还有腕侧突出的一点腕骨。
一声轻响,谢尽芜搁下笔,字条摊开在初秋的晚风中,墨迹未干。
“什么呀?”她凑过去看,“祝叶清圆——”
连名带姓,精准祝愿。
“此生……”她的声音很轻,“长乐无忧,所念皆成。”
不是什么宏大的愿望,却是他内心深处的迫切而质朴的祝愿。
“叶清圆,”他浓秀的眼睫剧烈颤抖着,鼓起所有的勇气看向她,“我并非那般擅于言辞之人,可是对你,我却觉千言万语也不够。”
分明相识还不到一个月,爱却像是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暗流,伴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血液的每一寸流淌,悄无声息地汇入他的四肢百骸,成为他本能的一部分。
人群熙攘,明亮盛大的烟花在澄澈天幕一瞬炸开。
叶清圆的脸颊泛起红,低头笑道:“嗯,我知道的。”
“所以你的想法是?”
“我等你呀!”
从日出到日落,从凛冽的寒冬到萧瑟的深秋。
“不过呢,你不可以叫我等太久。”
她已经等了一年。去岁的寒冬太过凄冷,无事山居需要两个人一起居住,才称得上“无事小神仙”。
“好,我明白了。”谢尽芜眨了眨眼,“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叶清圆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说话算话,不许失约!”
“既是你我之间的约定,我永不会失约。”谢尽芜满腔欢喜略有羞涩地看着她,提醒道,“那你的愿望呢?”
“我的愿望啊,”叶清圆笑,“我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不需要再写一次。”
再?
谢尽芜眼中的笑意瞬间黯淡下去。
“你,曾经与别人一起放过莲灯吗?
叶清圆想了想,没办法把真相告诉他,难道要说是和你一起放的莲灯吗?
她只道:“不是别人。”
谢尽芜不再问了。看来她与那人的关系曾经很亲密,都“不是别人”了。
他们将字条塞进莲灯里,放在微波荡漾的河面轻轻推出去。
谢尽芜眼中笑意寥落,随即眉目冷肃地想:无妨。
反正她现在是与我有了约定。
若那人胆敢再次打扰她,他也不介意亲自动手,给他一个铭记终生的教训。
叶清圆抬头,见他神色严肃,就知道肯定又是在想些奇怪的东西,笑道:“你猜那个人是谁?”
谢尽芜回过神来:“嗯?”
“是你呀,”叶清圆的眸光很亮,笑道,“当然是和你一起放花灯。”
谢尽芜的眼睫颤动:“可是我不记得了。”
话音未落,他已感到落寞。
失忆也并非这一两天的事情,他从前都不觉得如何,因为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算过往全部遗忘,他也无所谓。
可是此刻,他竟是无比憎恨自己的失忆。
旁边有小孩子笑着跑过去,未免她被撞到,谢尽芜下意识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过来。
下一秒,又很快松开她的手腕,仅是抓住她的袖口。
“小心些。”
叶清圆点了点头,继续方才的话题:“不记得也没关系。就是因为不记得,所以我才要和你一起放花灯啊。你忘记的事情,我们都要再做一次。”
她笑着抬起头:“好不好?”
清脆而明亮的嗓音,一如往昔。
谢尽芜眼底的阴霾逐渐消散。
他注视着她,薄红的唇角牵起一点弧度:“好。”
从江畔走到道观,要经过一片清幽的棠花林。
“春日棠花盛开的时候,景色会很漂亮。”
谢尽芜不动声色地与她拉近了距离。漫步时,两人的手背时不时就要触碰在一处,却默契地避开。
谢尽芜其实是很想牵手的。可叶清圆一想起那僻静幽肃的道观就心里发怵,更生不出半点旖旎的心思。
“若你喜欢,我们以后可以每天都来看。”
终于到了那棵遮天蔽日的栾树,叶清圆在木凳坐下,笑道:“算了,你快些来找我才是,我们还要一起过春天。”
谢尽芜的步伐顿住,随即也挨着她坐下了:“我该去哪里找你?”
又是这样的清亮月夜,迷离树影。
叶清圆脸上笑意僵住。
不妙,她这段时间和他在一起玩得太愉快,却一时大意倏忽,竟至于祸从口出。
意料之中的沉默,谢尽芜也并未追问,只淡声陈述着自己所看到的事实:“其实你每次离开,都没有回到所谓的城中客栈。而是……风停住了,你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叶清圆转头看他:“你……”
“我都清楚地看到了。”谢尽芜抿了抿唇,“我只是担心你回去时遇到危险,想送你一程,并非有意跟踪。”
他浓睫低垂,眸中真的有愧疚:“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叶清圆连忙摇头,“不要抱歉,你是好意呀。”
她的手指攥紧了衣裙,半晌后才道:“我不好与你解释这些事情。总之你记住一点,我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想见你。”
不可以让谢尽芜意识到他现在正处于小世界里,一旦他意识到这个事实,蕴灵珠幻化出的境界就极有可能塌陷。
“好,那就不必解释。”
足够了。
谢尽芜的喉咙滚动了一下,随后轻声道:“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嗯。”
“你会离开吗?”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若有朝一日你要离开,能不能告诉我?”
他的神情好悲伤。叶清圆不由得问,“你要做什么呢?”
“我知道,你本就不属于这里。”
谢尽芜静静地凝视着她,殷润乌黑的眼眸漂亮得就像月下静湖。
他执着道:“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叶清圆根本遭不住他这一双眼,忙不迭地颔首应下。
初秋的晚风中蓦地响起一阵脚步声。
两人闻声转头望去,棠花林中竟是走出几名少年。
宋泽坤步子迈得最大,气势最凶,怒声道:“姓谢的,你为何如此冷落我们连枝姑娘?!”
谢尽芜眉心一蹙,起身将叶清圆挡在身后,冷声道:“我从不曾见过宋公子口中的连枝姑娘,公子何出此言?”
“没见过?”宋泽坤恼怒道,“上个月在道观里,不是你送给连枝姑娘一把油纸伞,叫她免被雨淋的吗?”
“公子难道是叫我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被雨淋么?”谢尽芜顿觉烦躁,“况且当日之举,就算不是我所做,也会有别的师兄弟前去送伞。莫非我们道观里都是那般冷血之辈么?”
“你!”宋泽坤大怒,却哑口无言。
叶清圆在栾树后头终于是听明白了。
谢尽芜是好心送伞,谁曾想竟送出这样一场风波。
“哼,”宋泽坤辩不过他,脸色变了一变,旋即冷笑,“亏我先前还以为你真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呢。怎么,方才为何又与一姑娘在河畔放莲灯?”
谢尽芜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眸中冷戾横生:“宋泽坤,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宋泽坤笑了,“你们道观里难道还允许小道士去谈情说爱的吗?我这可不是多管闲事哦,我只不过是担心你毁了道基,所以想将此事禀报给青池道长,由他老人家亲自决断而已。”
眼见得谢尽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叶清圆自栾树后绕了出来。
她笑意盈盈道:“这位宋公子竟如此为那位连枝姑娘打抱不平,不知连枝姑娘本意如何?她知晓公子肯为她肝脑涂地,以至于做出今番这等不理智的举措吗?”
宋泽坤眯起眼:“你想说什么?”
“据我所知,连枝姑娘乃是这城里最为腰缠万贯的酒楼老板,她是提到过自己曾在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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