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为了避免这种痛苦,我一定得保证你好好活着。”青晏道。
颜故僵直在摇椅上。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含笑问道:“哦?仙子感悟怎么如此深刻,是听了什么身边人的故事吗?”
青晏耸肩,表示不过是从话本里得来的经验,她虽没有明煦那么爱看,但也读过不少。
颜故轻颤了几下睫毛,神情很快恢复了正常,只有嗓音还带着些不自然的沙哑:“如此甚好。”
他咽了咽,又道:“方才仙姬听到的,可是真的?仙子真的从没有过痛苦的回忆?”
“很离奇是吧?虽说偶尔会有些烦心事,但若说痛苦,倒还真是没有,我也觉得自己幸运极了。”青晏不禁发出一声慨叹:“就连今日,也真的是多亏了这份幸运。”
真的是太幸运了,那琵琶的绝技竟正好是她最擅长的幻术,而她又恰好没有痛苦记忆可被操控,这才能轻易逃脱就连魔尊风烬都只得狼狈逃出的幻境,又成功将琵琶重新封印进自己的玄元镜中。
她好半天没听见任何声响,转头一看颜故神色有些不对,于是犹豫着问道:“你……还在想方才的幻境?”
颜故抬起半垂着的眸子:“琵琶方才所奏的乐曲,真的会施加一段别人的痛苦回忆给没有这样经历的人吗?”
“会啊,”青晏的面色平静如水,“会的。”
她凝视着颜故:“怎么,你方才也被强加了回忆吗?”
颜故直直地回望着青晏,片刻后才清晰地开口道:“没有,那就是我自己的回忆。”
他紧紧捏在摇椅扶手上的指尖有些发白:“……仙子想知道吗?”
青晏低眸想了想:“我虽没有过什么痛苦的经历,但书读得多了,总能略微感同身受些。”
她的嗓音本偏冷,可此时话语间的温和之意却如同一朵柔柔的云,轻轻覆盖在了颜故的心上:“每个人处理痛苦的方式都不一样,有人需要把痛苦倾诉出去才能逐渐好转,而有人觉得这软肋只有自己知道才最安全。无论你是哪一种,无论你想怎么做,我都尊重你的决定。我的好奇心,从不会对别人的苦难进行探寻。”
“那如果说……”颜故的声音放得很轻,“我愿意被仙子探寻呢?”
月光柔和地洒落在他的脸庞,流转着的银色光辉勾勒着他俊美无双的容颜,将那双温柔似水的桃花眼映衬得更加深邃如潭。
青晏望着他那张堪称摄人心魄的脸,心中第一次明白了“美色误事”这四个字的含义。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微笑道:“那说明我这个指引仙官做得还不错,毕竟要获得一个人的信任是很难的,我也很感谢你愿意给我这份信任。”
那仙子……信任我吗?
颜故挣扎了许久,还是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
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干涩:“我那时,是回到了我师父陨落的时候。”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父在我面前死去,甚至一句话都没能留下。那天之后,我做了很久的噩梦,梦里永远是那个可怕的画面,好像这辈子都没办法从我脑海里抹掉。”
颜故盯着自己杯中的梅子汤:“我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会逐渐习惯这种痛苦,甚至淡忘这种痛苦。然而在幻境中,当那场景再一次鲜活地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这不是愚蠢。”青晏温声劝慰道。
琵琶这招的阴险之处就在于让人重历旧痛,突然被拉回那样的场景,没有人能做到无动于衷。就算已经从幻境中脱离,之后的几天内怕是也会心绪难平。
她继续道:“我虽不认为只有经历了生离死别、痛苦绝望的人生才叫完整,也觉得能彻底忘记痛苦是一件幸运的事,但无法忘记也不代表是坏事。”
“比如若是因为做下了什么蠢事而产生的痛苦,那便必须要时刻铭记,来避免自己日后重蹈覆辙;而你现在所感受到的这份痛苦,源自于你对至亲之人的深厚爱意与尊敬,那么为何一定要逼迫自己去遗忘这份痛楚呢?”
“我以为……我已经可以做到控制自己的感情,不会再被它支配拉扯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却没想到还是徒劳无功。”颜故垂睫望着地面,“我不愿成为一个连自身情绪都无法掌控、软弱无能的人。”
青晏眨眨眼:“你觉得我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吗?”
颜故顿时抬起头来:“怎么可能?仙子是我见过最……”
青晏立即抬手止住颜故要说的话,不紧不慢道:“可我基本不会掩饰对一个人、一件事的好恶,除非不这么做会给我带来非常、非常大的麻烦。那么我在大部分时间里也没有去掌控自身的情绪,可这又怎么样呢?”
“但我和仙子终归不一样,”颜故面色有些晦暗,“我目前……还做不到。”
青晏看着即使在摇椅上也依然正襟危坐,姿态好看得挑不出一点错的颜故,心中忽然就软了一下。
她不知道他竟有这样细腻的心思,不过想来也是应该的,从认识他的那天起他就永远思虑周全,永远事事妥当熨帖,永远能给出恰到好处的回应,也永远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真正做到了宸景口中的“伶俐省心”。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可这样活着,是不是太累了呢?
“做不到那便不要做啊,”青晏笑道,“为什么一定要逼迫自己变成另外的模样?”
颜故也笑了起来:“若不修成钢筋铁骨,怎能与仙子并肩呢?天帝当初将我指给你,不也是因为我在新晋仙使里是佼佼者,行事周到,伶俐省心吗?”
什么叫指给我。
青晏隐隐觉得这个词用得怪怪的。
“钢筋铁骨可以,但心并不一定也要跟着硬,”她指了指颜故的心口,“有一颗柔软灵活的心,从来都是好事。”
颜故的目光落在青晏的脸上:“仙子真的好会安慰人。”
青晏长出一口气:“你不难过了就好。”
她端起梅子汤连饮两口,刚打算惬意地眯上眼睛,颜故那清润的嗓音就又在微微凉风中响起:“我方才来之前,仙子在想什么?可以和我说一说吗?”
倒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青晏望着杯中泛着红的梅子汤。
她只是一方面还在想承安郡那些祸事,一方面又难免为柳滢容感到唏嘘。
柳滢容虽然的确做下了无可辩驳的错事,但……不知怎的,自己实在不忍苛责于她。
颜故闻言垂下他那长长的睫毛,似乎有一瞬间的出神:“也许……是因为她确实背负了血海深仇,情有可原,而那些被她所害之人,也不是全然没有错处吧。”
青晏轻声道:“或许吧。”
颜故斜望着小茶桌的桌角,忽然笑了笑:“其实,我刚才之所以想出来透口气,也是因为在想这件事情。”
“你是在想,倾尽所有去复仇却只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到底值不值吗?”
“她死的时候,恐怕是觉得值的吧。”颜故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最恨的人已经被自己挫骨扬灰,最挂念的人也马上就要重返人世,说不定最后一刻的她是幸福的。”
青晏想起柳滢容死前露出的那抹微笑,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酸涩。
柳滢容的爱太浓烈,恨也太浓烈,不仅将自己周围的一切撞得粉碎,就连余波都能蔓延出如海啸一般的伤痛与死亡,嘶吼着将数十条人命无情夺去。
可这样一个在崩裂的爱与恨里苦苦煎熬过的人,她生命最后一刻感知到的情绪,竟然是幸福。
颜故瞳孔深处仿佛有铅灰色的浓云在慢慢舒卷。
他想的不是值不值。
因为这个问题没什么好想的,值,当然值了。
他想的,是柳滢容在利用齐王,利用这个世上对她最好之人的时候,心里到底有没有过一丝因愧疚而产生的动摇?
若是有,她又是如何克服这些软弱的心思,坚定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呢?而若没有……
他的视线微微偏移到青晏的方向。
真的会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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