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九月初,温宁便开始跟着温母陆陆续续晒蔬菜干,以便到了冬天还能吃上些不易储存的蔬菜。
黄瓜、冬瓜和莴笋切成薄片,萝卜切成粗条,均洒上盐后腌制几小时,豆角下锅焯水几分钟再沥干水分洒盐腌制,另外再挑些肥厚的茄子切成粗条,所有蔬菜放在院子里经过日头暴晒,不时翻动,让各个面都能晒到太阳。
两三天后,蔬菜晒得蔫蔫的,再全部放置到阴凉干燥处风干,三四天后,用袋子分类给装起来。
装进袋子中的蔬菜干脆生生的,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的都是脆响声。
紫色的茄子干,绿色的豆角干和黄瓜干,泛黄的冬瓜干,翠绿的莴笋干,白色的萝卜干,夏天看着还不算馋,等到了冬天,什么新鲜蔬菜都没了,天天白菜来白菜去时,就解馋了。
初冬,北方已是天寒地冻的,今年的雪已落下,几天后便为山林蒙上纯白衣衫。
锅里冒着热气,半斤猪肉切成块,正在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的汤底中露出猪肉肥瘦相间的模样,温宁自橱柜下面一层拎出两袋蔬菜干,绿色的豆角干和泛黄的冬瓜干依次入锅,自滚烫的汤底中渐渐吸满汤汁,晒得干瘪的身子也膨胀起来。
最后倒入切好的大白菜,温母沿着锅边贴上几张锅贴,慢慢炖着。
“娘,我回屋看看嘉禾和嘉扬去。”
“哎,你快去,这儿有我看着呢。”
温宁从灶房走到里屋,两个小家伙还在睡,看了会儿孩子,给他们掖了掖小小的被角,温宁坐到书桌前,提笔继续画画。
这回的连环画选择比以前更多,自打两本连环画打出名头之后,温宁化用的清风这个名字便有了些名气,引得更多关注。
事实证明,名头响了,不仅找来的出版社增多,甚至稿酬也不约而同提高了不少。
京市最大的出版社还来信提议给温宁出个人画集,这可是正经画家的待遇,不是出连环画,而是山水或者人物画集,更为专业。
不过念着明年即将到来的动荡,温宁婉拒了这个提议,越是这样树大招风的画作越容易被人盯上,别有用心的解读。
她甚至在给赵先平的信里也提及了此事,让他小心些。
画连环画,尤其是画根正苗红的劳动人民是
最稳妥的,温宁这回与京市一家出版社合作,准备出一版劳动画作。
等画稿寄出,她也收到了一半的稿费,共计二百六十七元,因着名气提升,就连付款也从给五十定金到先给一半。
进入十一月,天越发地冷了,呼啸的北风一吹,像是冰碴子直往脸上呼,她裹着陆城的军大衣,整个人都要埋进衣裳里似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路。
走到屋前,刚要推门就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哎呀,你终于回来了,我刚想说出去接你。
“娘,您别出去了,外头冷。温宁脱下军大衣,将满身风雪抖落在外面,这才进了屋。
“这边是真冷啊,比咱们老家冷多了。温母拎着铁皮暖水壶倒了一盅热水,给推到闺女面前,“快喝点儿水暖暖。
“哎。温宁捧着搪瓷盅暖了暖手,这才歇了口气喝下热水,“其实前两年这个时间还没这么冷,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像是更冷。
“那今年冬天得少往外头走。
家里地窖中已经囤上过冬的白菜,红薯和土豆。另外又攒着些蔬菜干,菜倒是够吃了,就是肉没有什么。
温宁同温母在地窖里忙活一阵,陆康云就放学回来了。
今天是高一的期末考试,遇上风雪天,出行就更不容易了,小姑娘回来时将头埋着,顶着风雪往前快步走,一到院子里就双腿蹦了蹦,将身上雪往地上抖。
温母放下两颗大白菜,上前拍了拍陆康云的背,几下给她拍干净了:“小云,快进屋暖和着,我跟你嫂子烤了红薯。
“好嘞,婶儿。
温宁听到动静,自灶房扬声:“小云,考完试啦?
“是!嫂子~陆康云捧着个烤得绵软的红薯吃着,走到灶房看着嫂子道,“过几天去趟学校拿成绩就行。
“那还好,这天儿啊,没事真不能往外跑。
以往最热闹的家属院也冷清了起来,只要不是必须,家家户户都在屋里待着,不往外走。
等傍晚时分,陆城回来也提起这事儿:“最近天气太差,风雪都比往年大,你们平时没事儿都待家里,尽量少出门。
饭桌上,白菜烧土豆有一大锅,汤汁还能蘸蘸馒头,囫囵吃个暖和,温宁好奇:“以前
也没有这么大雪吗?
“没有。陆城在这里待了好些年,确实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不过应该过阵子就好了,可能今天一开始下得急了。
陆康云期末考试回家后,时不时在院子里堆雪人,这会儿倒觉得挺好:“外头雪都积了好厚,踩一脚嘎吱响,袜子都快给我沾湿了。
“这些天还有挺多人走路摔了,你们也当心。
温母牢牢记着,这是她在北方过的第一个冬天,着实没想到这么冷。
家里人来信,温鹏写着侄子侄女都想她,让她找时间回去看看,温母惦记着这边的闺女和两个外孙,自然也惦记着老家的家人。
不过这边确实难腾开手,孩子现在才四个月大,更是离不了人的时候。
她不识字,不会写字,就让闺女回信,说自个儿也念着家里,问起家里收成好不好,分的年猪咋样,三个孙辈咋样了,老温头的老寒腿现在咋样,下雨天疼得厉害不?还有叮嘱老大老二两口子如何了?小儿子如今在公社的工作顺利吗?
越是到冬天越是记挂这些,她说了大半晌,温宁就写了三页纸。
临了,温母还惦记着温鹏的婚事,她这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就让闺女在信里写上,趁年前找媒婆给相看着,要是能遇着合适的,过年前就张罗起来。
可这信刚一写完,院里却来了邮递员,冒着风雪的邮递员上门送信,寄信地址正是解放生产队。
“咋又来信了。温母勤俭持家惯了,明明老家一个星期前才来了信,怎么会又来?
等温宁接过信,拆开一看,一目十行地扫过简短的信上内容道:“娘,小鹏在信里说,你娘家的姨婆病了,快不行了,可能熬不过这个月,让你回去看看。
温母的姨婆是从小帮着带过她的,感情深厚,听着这话,温母哪里还能坐得住。
“那我是得回去看看。温母蹭地站起身,突然又想到闺女这头,“可我要是走了,你这儿咋办?
陆康云从门口探进头来:“婶儿,我现在放寒假了,可以帮着嫂子带嘉禾和嘉扬。
温宁也看向陆康云,再扭头对温母道:“娘,小云能干,我们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你惦记着姑婆,还是回去看看吧。
温宁明白这种与至亲生离死
别的痛苦,要是温母真没能见到姨婆最后一面,当真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温母心里着急,也只能应下,估摸闺女和小云能行,这才火急火燎收拾着行李。
“一会儿等城哥回来,让他托人买好火车票,到时候送您去。
陆城回家后听说这事儿,自然是上部队打电话托在城里的老战友帮着先买了火车票,第二日吃了午饭,他送丈母娘进城去坐火车。
出发那会儿,温宁给温母塞了三十块钱在手里,让她路上当心。
“宁宁,你就在家里,两孩子还小呢,娘有小陆送就是了。
“成,娘,你坐火车当心啊。
陆康云也有些不舍:“婶儿,您慢点儿啊。
“知道了,你们快进屋去。温母轻装简行离开,临走时跟闺女说,忙完奔丧的事儿再过来帮着带孩子。
等人一走,屋里瞬间就冷清不少。
温宁和小姑子一块儿回屋去,屋门一关,阻挡着风雪,只留一室暖和。
陆城是傍晚时分回来的,他将丈母娘送上了火车,还给安顿到座位上才离开。
离开火车站再给解放生产队打了个电话,通知温鹏三天后去接人。
“你进屋快歇着。温宁给陆城倒了盅热水,问起他们路上的事儿,“路面是不是挺滑的?班车也不好走吧。
陆城点头:“是,开得慢些,不过幸好现在还没下太多天雪,不然可能都出不去。
温母于三天后到了老家,在大队部借电话给报了平安回来,温宁这才放心了。
到家后,离家近半年的温母被好些邻居打听部队上的事儿,不过她这会儿没心思搭理,收拾收拾,就回了趟娘家去。
娘家的姨婆卧病在床,七十岁高龄,因为前阵子摔了一跤,原本就不大好的身子眼瞅着是不行了,开始叫着小辈们来床前看看。
等李玉芬一回来,便抓着她手念叨着从前,看得李玉芬眼眶一热。
——
温母暂时回老家去了,326部队也放了两天假,安排战士们清扫积雪。
这个月雪下得大,几乎见天都有,地上雪一厚,甚至地面冻上了冰,走在路上都打滑,摔倒地比比皆是。
陆城带着团里战士在部队周围扫
雪化冰还顺带造福附近村落一并给扫了。
附近的乡亲们见着也来帮忙家里烧着热水给战士们送水喝。
陆康磊也在新兵连里参与了当兵以来的第一个外出任务天天挥着铲子直到假期的第二天下午才得了空闲回了一趟家。
上次回家还是国庆节放假这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
回到家的陆康磊和陆城一块儿给家里再扫整一番房檐上挂着一排冰凌尖凿凿的冰柱型地挂着乍一看晶莹剔透像是特意装点似的实际上安全隐患很大。木梯一架陆城爬上房檐让下头的人都离远些拿着铁锤挨个敲冰凌。
今年的冰凌明显比前两年的厚实还长一些再长长要是落下来容易砸着人受伤都是轻的。
一根根冰柱似的冰凌应声落地冰渣四溅等全部敲完了温宁用扫帚给清理好倒进了铁皮桶里。
家里终于清爽了些夜里晚饭陆康云和温宁将就着热了中午的馒头再蒸了几个土豆等蒸到纷纷软软一勺子下去能压扁时再捣鼓成渣块洒上些盐和葱花顶饱又暖和。
馒头夹着温母做的榨菜
肚子一饱便觉得人都活过来了。
十一月底外头的风雪稍稍歇了两天家属院里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时有人外出采买必需品抓紧时间和机会。
温宁在炕上安置好两个孩子让小云到里屋看书写作业顺便顾着孩子自己裹着军大衣和陆城出门。
“小云有什么事儿忙不过来就找一下罗嫂她在家呢我跟她打了招呼的。”
“好!”陆康云眨眨眼又道“嫂子大哥你们放心去城里吧我前头叫了月霞过来我们一起看书顺便看着嘉禾和嘉扬。”
听着这话温宁更放心了:“成柜子里金鸡饼干还有些你们吃了啊。”
趁着天气好些只有微风裹着小雪簌簌落下温宁和陆城折腾着往城里去。
前几天五星出版社来了信说是评奖的事有眉目了让温宁来一趟填写获奖资料。
这确实是值得进城的喜事陆城撑着一把黑伞伞骨铮铮挺立为二人遮风挡
雪。
“冷不冷?”出门前,陆城被温宁监督着戴好手套,她的两只手揣在兜里,看着陆城打伞时露在外面的手,问了一句的同时,又伸手摸了上去。
隔着手套,似乎摸不出什么,只有毛线的绵软感。
“不冷。”陆城勾了勾唇,“你织得好。”
温宁抬头睨他一眼:“你还学会说甜言蜜语了?真是不像你的作风。”
“我说的是实话,不是甜言蜜语。”
两人每一步都在雪地里踩出一个脚印,渐渐远离了家属院。
等进了城,直奔五星出版社而去。
城里也每天在组织街道办清扫积雪,环卫工人和街道办工作人员挥着扫帚和铲子忙碌,这才能现出一条干净整洁的街道。
幸得这两日风雪小了,温宁和陆城一路走到五星出版社还不算费劲。
杨副主编早已在办公室等候,见着两人前来,忙恭喜温宁:“温宁同志,上回的连环画评上金笔杆奖了!”
这是大喜事儿,不仅仅是对于温宁的喜事,于五星出版社而言,也是喜事。毕竟那获奖名单里会出现连环画的作者作品名,以及出版社名字。
他们是规模小些的市级出版社,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露脸的机会,这回倒好,跟着一块儿长脸了。
“也得谢谢你们送去评奖。”温宁想着自己得了大奖,心头也欢喜,当即领过资料填写。
每个出版社能报名的名额有限,像温宁之前合作的两家出版社便捏着名额给了长期合作的知名画家,反而是五星出版社这样规模小些的为自己争取到了报名评选机会。
杨副主编又介绍道:“等把所有资料填了,报上去,京市媒体行会那边会出获奖词,到时候一并刊登公布在获奖名单上。”
他说得高兴,仿佛获奖的是自己似的,又从桌上拿来一个装好的信封:“对了,这是获奖奖金,你这回得的二等奖,奖金三百块。”
其实,以他的眼光,温宁得一等奖都是没问题的,不过论资排辈,她确实资历尚浅,行会里把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放在二等奖的位置,已经是莫大的认可。
获奖资料要填写得多,甚至还有一段需要作者阐述创作心境的问题,得写好几百字。
温宁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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