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有红鸾被带走了。
李堪和赵长月婉言谢绝,他们来自南方的宗门,修行法则和北方并不相同,几番思虑还是决定回去拜入碧琼仙门。
方脸剑修名叫秦朗,听他们这么说后也没勉强,只略带遗憾地让二人在此稍候,待他回禀长老后便会有人来领他们下山。
临走前,红鸾看了他们一眼,收到不知是羡慕还是惋惜的复杂目光。
可真的会如此顺利地离去吗?
红鸾不这么觉得,昨夜在地界边沿看到的古怪瘴气不可能只是摆设。
另外,这屋子里分明少了一个人,可这些弟子竟半个字都没提过。
对二师兄,红鸾还是放心的。
他要是没点本事,瞎跑那么多年,死都不知道死过几回了。
红鸾默不作声地跟在秦朗一行人身后,天色大亮,雾气随之变淡,能看清小屋后面高山的轮廓,树木葱茏茂盛。
他们行走的路线斜斜往上,爬过一级级阶梯后,便看见一座座样式十分熟悉的建筑。
或金楼玉阙,或粉墙黛瓦。
跟太一的楼宇一模一样,但无一例外,都很新,瞧着才建好没几年,也没承受几场风吹雨打,不像太一有的房梁都蛀了,墙面砖瓦浸满了岁月的痕迹。
红鸾被秦朗领着先去了自己往后的住处,巧合的是,那地方和她在太一的小院位置离得很近,左右却空荡荡一片,仅有三座屋子。
而她看见沈妄从其中一间出来,怀里还抱着她的琴。
秦朗弯身行了个礼,喊:“大师兄。”
大师兄自然是真的假不了,红鸾差不多猜到了,也没太意外,不动声色地跟着过去。
“你的琴落在外边,我给你带回来了。”
沈妄笑盈盈的,完全看不出先前骂人揍人的狠毒样子,他身上也没什么邪魔气,乍一看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修士。
还是相当光风霁月的那种。
“可惜琴弦崩了,一时半会也寻不到合适的新弦。”沈妄愁眉苦脸地抚着琴面,似是极为惋惜,“这样,等我寻到了再为你换上,对了,这琴叫什么名字?”
红鸾也没指望他会还,毕竟琴修没了琴,战斗力便大打折扣了。
“没有名字。”她老实回答。
沈妄抬了抬眸,眼底有些惊讶:“那是尚未完工之作?难怪如此粗糙潦草,不知斫琴师是哪位名家?”
“粗糙吗?我觉得还行,没什么名家,我自己劈的。”红鸾面不改色地回答,顺便友好询问,“你要听听吗?断了根弦也不打紧。”
沈妄:“......不了。”
红鸾顿觉遗憾:“道友也是琴修?”
“勉强算半个琴修。”沈妄将琴递给一旁的秦朗,摸摸脑袋,脸上带了点歉意,“真是对不住,想必秦朗也跟你说了,我们太一远离尘俗,仙缘深厚之人方得进门。”
“初见时我便觉得道友亲切,想着或许能结一桩师兄妹的善缘。”沈妄面带微笑,态度也是如沐春风的和煦,“道友如今,是决定拜入太一了吗?”
你可不就是我师兄么?
虽从未见过面,也不知是哪门子的亲切,红鸾依旧点了点头:“太一仙门闻名天下,我辈修士,谁又能不心向往之呢?”
沈妄对这话十分满意,可没满意多久,脸色便微妙地变了变,像是瞧见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人,心思已经被拉拽着偏了。
红鸾自然看得清楚,听见沈妄匆匆撂下一句“过两日我带你行拜师礼”后,便提步走了。
她随着他的动作转身,看到远处树下立着一道纤细的人影,素衣飘曳,纷纷似雪,层层叠叠的兜帽本就遮了大半张脸,剩下的部分还戴了面纱,是半点模样都瞧不见,十分神秘。
只能分辨出是个周身气质冰冷的女子,手里还牵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则没什么遮掩,套着一身稍大的黑袍,衣袖长得盖住了手,下摆也因擦到地面蹭了一层泥,身量瘦小,浓密的黑发拢在头顶扎出个潦草的髻,皮肤很白,眼仁黑亮。
安安静静的乖巧模样,可即便隔着一段距离,红鸾还是能觉察出他身上诡异的虚弱,与周围鲜活的世界格格不入,犹如鬼魅。
似是一对母子,沈妄步履轻快地朝他们走去,然后在临近之时,被那蒙面女子扬手扇了一巴掌,空气都安静了几息,清脆的声响在耳边回荡,红鸾都替他觉得脸疼。
可沈妄只是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捉住了女子的手,刚抬起头,便又是一巴掌。
周围静得只有风掠过树叶的声音,红鸾没见过这种阵仗,往左瞥了眼秦朗,人早就已经背过身去了,甚是熟练的样子,她考虑要不要也给大师兄留点面子,于是微微侧了侧身。
同时看见了裹着一身黑的小男孩朝她投来的一眼,寂若死灰,冰冷又无情。
红鸾毫不在意地挪开目光。
沈妄连着被扇了两巴掌,神色却没有半分恼怒,他握住女子两只手,温和的语调中满是心疼:“阿清,再打下去,手就该痛了。”
红鸾耳朵竖了起来,听得十分专注。
可女子始终没开口,她甩开沈妄,拉起小男孩便走。
红鸾偏头望过去时,看见小男孩被自己过长的衣袍绊得趔趄了一下,袖管堆叠垂落,露出一截苍白细长的小臂,上面,紧密排列的黑玉簇成圆环,像锁链牢牢缚着手腕。
红鸾缓慢转过身,眸光微凝,一动不动地看了许久。
*
秦朗在沈妄和那对母子一起远去之后,便恢复了正常,领着红鸾进住处时告诉她,沈妄已提前交代过,往后她便是他的亲师妹,拜在同一个师尊名下。
可要问他师尊是谁,他也只答是圣者。
“见圣者一面难如登天,我在太一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秦朗将两边的窗都打开,穿堂风掠过,驱散了房内沉闷的气味,他目光带着羡艳,“师妹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被大师兄看中。”
“秦师兄说笑了。”红鸾扫了眼窗外碧绿的山林,回头又客套了两句,“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往后还得劳烦秦师兄多多指教。”
秦朗原本以为这位新来的师妹冷若冰霜,现在只觉得师妹人美嘴甜,将来必成大器,为她解惑时便更卖力了。
两个时辰过去,红鸾笑眯眯地差使着人将屋子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添置了新的被褥,套出一堆聊胜于无的消息后,才放人离去。
门没关,窗也都还开着,红鸾一个转身躺倒在床上,耳边是徐徐的山风。
她将长辫拆散,又慢慢地重新编起来,梳理着方才探到的几条有价值的消息——
秦朗说他自打记事起就在太一了。
方才的母子是沈妄的妻儿,二人感情时好时坏,孩子快三岁了,满月的时候众人还一起吃过酒。
临走前,秦朗特意叮嘱,平日不要四处乱走,山里雾大,容易迷路,更不要往山脚去,那里有禁制,太一门规森严,一旦弟子跨过山门,便会直接逐出师门。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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