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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惑君心

闻竹回到斋舍时已是午时,正赶上公厨放饭,略填了填肚子,又随董生诸人往明善堂听讲去。

一切太过奇异,闻竹终于得空想事情,思索着一夜间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情。国子直讲在坛前滔滔不绝,闻竹无心听讲。

夏日炎热,蝉鸣不绝,诸生燥热难耐,都道夏日难捱。待到下课钟响,诸生纷纷涌出讲堂,状似群蜂。闻竹觉得这一下午过得飞快,事先编好一套托词说与董生诸人,避开同窗,自顾回了斋舍。

卫赐还没回来,门扉一关便只剩她一人,紧绷一日的心神终于得一时放松。

闻竹一身疲惫,任由自己瘫在床铺上,思绪漫无边际。在她的感知中,仅过了一个晚上和一个白日,于她命运却已天翻地覆。所谓“恍如隔世”,此时此刻恰如其分。

闻竹调动心念。

她目前的处境,喜忧参半。

第一,她回到了半年前,有半年的时间逆天改命,不可不谓之一喜。第二,今日下来她也发觉,重活一次,每件事并不与上一世如出一辙。在上一世,她并没有遇到纪宣,也无修玉之事。可这次,一切都发生得如此自然。闻竹大胆猜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导致变数的发生,早一刻钟出斋舍,甚至小到多食一个馒头,都可能带她走上与上一世完全不同的路。变数存在,意味着危险也会随时发生,她却难以预料。

如何破局?

一走了之?这是最容易的解法。不做便不错,回她的祥符县,远离危险之源,从此便高枕无忧。

但她不能走。

大仇未报,她怎愿退逃。起初走上这条异常艰难的路,不就是为了复仇吗?

闻竹本不姓闻,祥符县也并非她的故乡。

闻竹的生父死于庆佑八年,她那时不过三岁。记得父亲死后,常有三五彪形大汉闯进她家来,也不伤她孤儿寡母,只见到东西便砸。砸完便在堂屋一坐,几人放声笑骂,豹眼时不时地瞪向她母女二人。小闻竹不明所以,母亲则紧紧地抱着她,缩在墙角处无声垂泪。打砸者走后,母亲抱着她大哭:

苦命儿,你父亲是枉死的啊!

母亲悲恸,小闻竹也放声大哭。她太小,不知道枉死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年之后,河北路大旱,赤地千里,颗粒无收。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母亲带她跟着逃荒的大队饥民,路途遥远,饥寒交迫,饥民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饥饿如恶魔般缠着他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闻竹母亲姓于,小字落英,当年落英也不过是一年轻妇人,手无缚鸡之力,却带着女儿且行且住,从大名府元城县一路逃到开封郊外。

不远便是开封府,落英饿极了,再没了力气,倒在祥符县。祥符县的鳏夫老闻收留了她们。几个月之后,老闻成了落英的丈夫,闻竹的养父。

老闻为人勤劳善良,待小闻如亲生。即使后来双生子出生,他待闻竹仍如旧,无一丝偏向。闻竹也把老闻视为亲父。一家人日子依旧清贫,但也称得上和美。

平静的岁月中,小闻年岁渐长,她忘记了童年的许多事,却始终记得:她生父是枉死的。她想知道当年真相,母亲却讳莫如深,不肯多说一字与她。

她为母亲的隐瞒哭号过,怨怼过,失望过。直到母亲临终时,闻竹在她床前,奄奄一息的于落英用尽力气握紧闻竹的手:“小竹,我知道你的性子,万事都要求一个结果。可是太较真,反而伤了自己啊......你不要怨我,当年......大名府之事,你不要再想了——你这些年改易身份已是胡闹,待及笄后,恢复女子身份吧!你能安稳度日,便是我之心愿。你懂吗......阿冬......”

她生于冬月,阿冬是她的小名。自从离开元城县之后,母亲再也没有这样唤过她了。

十三岁的闻竹泪眼婆娑:“阿娘...您就甘心让仇者如此快活吗?”

“我不甘心,又待如何?当年......又不是没试过......”

后来,她终究没能遵从母亲的遗愿。

过往之事,皆不忍观。十八岁的闻竹收回思绪,眼睛酸涩。

现在的她连仇家的名字都不知道。仇恨未雪,自己怎能一走了之?

她决不会离开。纵是死卦,她也要闯出生门。

闻竹闭眼沉思,要想破局,既要外力也要内力。外力从何而来?她心中已有了想法——

纪二郎。

挑拨他与胡衙内势不两立自是不太现实。不过与他交游,或可得一二庇护,做许多事也可行得方便。

只凭外力还远远不够。他人庇护终不可靠,若全寄望于此,必不能行得长远。破局之手,仍在她自己身上。

既然她不离开,就只能让胡衙内消失了。

想到这里,闻竹翻身下床,从书堆最底下扯出一个簿子。她左手撑头,努力调出这半年间的一切记忆。

“万和元年六月,汴京黑市蔡老板......八月,官家幸太学......十月,太学失火......”闻竹提笔写下几行字。无数次扶额,发髻被抚得凌乱。

除了这几桩……还有什么什么别的大事……

怪她无用,上一世,她常为阿堵物奔忙,不是去黑市周旋,就是在斋舍抄书。余下还要修习学业,太学生之间的宴饮交游都很少参与。

天色渐渐暗淡,一到傍晚时分,乌鸦便盘旋在太学上空,吵得闻竹更加心烦意乱。闻竹点上灯烛,胡乱的翻着手中的簿子。

这是她常用来记事的簿子,或许能从中忆起一二旧事。

簿子停留在一页,这是她六月以来最后的笔迹,闻竹住了手,上面赫然写着

“刘记书铺《公羊传》限六月十七”

闻竹恍然,翻出书案旁的几个抄本,略看了一下抄本的进度。

定公十年......尚可,将将一日便可抄完。

太学贫寒学子常以抄书、代人写信等活计赚些零钱补贴生活。闻竹和卫赐亦是如此。

没错!上一世,就在后日,她去给书铺刘老板送书。刘老板见她年轻善书,一副缺钱的样子,抄的又快又好,客人甚是满意。便将她介绍给黑市蔡老板,从此,闻竹才搭上了黑市的生意。

蔡老板在汴京黑市不算家大业大,只做些书本生意,再加倒卖些字画。既是黑市,便不全是干净的生意。记得上一世,闻竹在蔡老板处接的抄书活计,除了野史,天文图谶等朝廷禁书,竟还有地方门派教众宣讲教义的册子......

在黑市混的有几个良善之人?蔡老板吝啬至极,经常克扣佣金。她还记得蔡老板的话:“闻公子,汴京会写字的海了去了,说实话,那起子穷秀才巴不得求我给他们活计!他们开的价远低于公子啊......看在和公子的交情,我顾念情分,公子却吵着和我算账,置我于何地啊?”

闻竹怎会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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