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数的晏淮鹤被清宁尊者叫去,交代些注意事项。
祁桑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和晏淮鹤合作,有好有坏。好的方面是,彼此熟悉,便能省下磨合的功夫;坏的方面则是被晏淮鹤看着,大概又有很多事不能做,十分掣肘。
明日便要启程去人间,岁倚晴和易云烨他们两个人都去和自己小队的人互相熟悉去了。
陆吾三人小队被拆开,晏淮鹤让她不必在原地等他,说是等交代完便会来栖云轩寻她。
祁桑便孤零零地一个人走回栖云轩,路上却突然被相当熟悉的声音叫住。
“小昭!”
祁桑回过头,看向来人,眼前的人身着素白织金长袍,扎着干练的马尾,英姿飒爽。
她惊讶道:“沂风姐姐?!怎么会是你,你不是说这段时间都要忙着调查‘人傀’一事,不会来簪星会么?”
“那件事被朝来庭接手了,我也乐得清闲,前几日十二镜华阵相弄出的意外我略有耳闻,还好没出什么事……正巧途径水清天,便想着来看看你。”沂风在她身前停下,熟稔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欸,跟上回水镜传影比起来,是不是瘦了黑了?本想找个什么时间去看你,可惜要务缠身,一直抽不出时间,早知道这峰主的位置就该让给祁若瑜。筠泽真不会养小孩,瞧着一日比一日消瘦……”
“我、我才没瘦!”先不说跟着倚晴享受了冼忱风两年的好厨艺,晏淮鹤只要她在听竹轩,就会看着她吃完一整碟点心。
有一种“瘦”,叫做别人觉得你瘦。
至于黑了……水镜传影白一些,不是正常?
沂风放开她,眼神柔和地看着,良久,发出一声感叹:“若槿姐的小昭都已然这么大了,甚至快比姐姐我还要高上一些了,真好。”
“……沂风姐姐。”祁桑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祁若——小舅舅他的禁闭还有多久?听说他这次难得认真反省,掌门有放他一马的打算。”
沂风轻声笑了笑,呼出口气,道:“祁若瑜他啊,再等上五六年吧。”
“那看上去面壁思过的效果不是很好——”
“怎么?小昭想他了么?簪星会结束后,我带你去玉京看看,如何?还记得斫曜么?它近些年蕴生了灵智,由枯转荣——或许也感应到了你的归来。”
沂风口中的斫曜便是祁若槿昔年从伐地带回来的望海扶桑树,带回来时才半人高,如今树干已然如水缸缸口般粗壮,枝叶繁茂。
“去玉京?还是算了。”她摇了摇头,“有劳沂风姐姐替我向小舅舅和斫曜哥哥问个安,我就不去了。”
沂风沉默许久,缓缓道:“其实……自若槿阿姐身亡的事传回玉京,那些曾反对你留在玉京的长老都松了口,在祁若瑜盗取神器一事上,也出口求情过……”
“可最该回去的人——已经不在了。”祁桑低声打断她的话,低垂着眼帘,脸上露出些勉强的笑,“至于我,我过去的家在明瞳谷,如今的家在陆吾……玉京,于我而言,太陌生了。”
沂风静静地盯着她看了良久,怅然地呼出口气,轻声道:“我明白了。那等什么时候得空,一道去明瞳谷看看吧……若瑜他觉得比起玉京,若槿姐她更喜欢在明瞳谷的岁岁年年,是以将阿姐的遗物全部封在谷中……那些东西,本就是属于你的。”
她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应道:“……好。”
沂风只是途径水清天临时过来看了她一眼,几句话的功夫后便御空而去。
祁桑在四处百无聊赖地逛着,心下惶然,涌起莫名的酸涩,不知自己该走向何处,她打开腰间的玉珏看着上面的名字发呆。
虽说昨日傍晚秦瞻景回了她的信,但她还是有些担心。信上说是秦恕之找他谈论族中要事,让她不必担心,但后续或许要忙起来,不能来水清天寻她。
能不能来寻她倒是无所谓,跑来跑去也十分累人。
但分明前几日还说可以在摘星试炼结束前过来水清天,却再与秦恕之一谈后,就突然改口。
不用说明白,肯定是秦恕之说了什么……
可再怎么样,秦恕之也不会伤害秦瞻景,说到底还是因为她——
小废物……小怪物……秦恕之来来回回在她耳边念叨过多少次了。
或许那一日,她不该和秦瞻景搭话的。朋友……只会伤害到他人的朋友么?
幼年时自己便因为羡慕话本上的朋友,忍受不了一个人呆着,所以任性地拉着秦瞻景和勰之陪她一起玩,让他们和一个魔族当朋友……
如今甚至还在埋怨,为什么足足一百年都没有人到息岚来接她回去么?
祁桑,你好自私、好贪心,如今还不够好么?为何还没有满足?为何还觉得难受呢……
这天地太大了,自己又太渺小了,以至于离开家之后,好像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祁桑迟钝地看着四周,粉白的花枝在风中摇曳,簌簌地落了一地,她好像走到一个从未来过的地方,眼前的一切都那么陌生。她走着走着,在檐角的台阶下坐下,双臂圈起,将脑袋搁在膝头。
“阿娘……”
“那个神秘的老婆婆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在哪里啊……”
“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你总说我是星星、是太阳……可太阳也会哭泣,太阳也需要月亮啊……”
“你把我丢在这里……是不是忘了,我还没有学会离开你……”
像是一捧蒲公英的种子,在懵懵懂懂之时便被风吹起。
这尘世繁华而荒芜,热闹而寂静。
好似什么都没变,却好似所有的一切都变成废墟。
雏鸟还未学会展翅高飞之前,便不再有温暖的巢供她安眠。
这失去月亮的长夜,还要有多久才能熬过去,见到清晨的黎明?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渐晚。
晏淮鹤在栖云轩寻不到人,以七星仪搜寻着她的大致方向,待走到近处,看见坐在角落的人时,轻缓了步伐。
“祁……桑。”他走近后轻声唤她,却在看清她的面容时不由得一顿,心蓦然被什么攥紧,“你——”
几缕发丝无意间黏在她的脸上,眼尾红红的,那洇湿袖口的不知是汗还是泪水……这样子就像是刚刚哭过。
垂着袖中的手蜷缩了下,一点一点握拢,他撩袍在她一旁坐下,温声问:“发生何事了?”
祁桑闻言,胡乱地抹开脸上的泪痕,茫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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