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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梅岭,琼华殿,水榭云台。
在顾玉昭出现时,正好轮到贺真人辖下的云泉观,为陛下吹拉弹唱、进奉祥瑞。贺真人没搞出什么特别新的东西,进贡的是禄林山云泉观的特产——钟乳灵芝。
说白了就是一块钟乳灵玉,加了一圈八仙过海镂空纹样的雕刻底座。
这玩意儿并不稀奇,但胜在雕工不错,寓意美满。但就算有顾贵妃从旁照顾,带动气氛,永昌帝对这块不值钱的石头也表现得兴致缺缺。
顾玉昭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恩科小探花的口才果然非凡,硬是从一块惨白兮兮的石头缝中,扣出了万寿延年、吉兆永昌的寓意。
永昌帝才露出个笑模样,自家应梦贤臣看问题的角度十分独到嘛,被小探花那张出口成章的小嘴一顿叭叭叭,原本苍白无趣的石头,立刻变得寓意非凡起来。
如此这般、那般,贺真人并云泉观的这份略嫌敷衍的贺礼,才勉强得了陛下一句‘当赏’。
也就没更多的了。
顾玉昭借此机会,坐到贺真人一席,被贺真人私下好一顿夸。
中州三道统的献礼与天相阐释,意味着苍天道统对大豫朝裴氏皇族的认可与庇佑,政治意义大于物质意义,只要寓意解释得好,就能得到永昌帝的赏赐与认可。
按最新的官方排名,目前贺真人的云泉官位居三道统之末。在云泉官献礼完成之后,就意味着代表中州的道家三观的整个献礼环节结束了。
顾玉昭有点好奇,前面两家都献了什么花样?特别是把贺真人从中州道统继承人位置挤下去的野道云鹤子,这次又给陛下献了什么缺德玩意儿?
延寿丹?还是大力神丸?
她觑了一眼斜对面正襟危坐的白发白眉的青年道长,那人一双浅褐冰眸冷冷淡淡的看了过来,啧,不就是天生白毛,皮肤有点白化病吗?
这年头,天生没点毛病还真装不了神异。顾玉昭语带同情的、对贺真人窃窃私语:“真人,私以为您老竞位失败的地方,就在于您的长相太过于正常了……”
贺真人:!?
贺真人的胡子又气得吹起来了,好想抽她!
而对面白发白眉的云鹤子,也瞧见了顾玉昭的小动作,他挑了挑眉,瞅着顾玉昭的眼神越发冷淡冰凉。
哟,这人若不是耳力超神,就是会读唇语。
顾玉昭心里琢磨着,她并未躲避对方的视线扫射,而是大大方方的微笑点头,甚至还行了一稽首致意。
若场合不对,顾玉昭还真想上前试探试探,现在嘛,她只能把那点小好奇给按捺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大豫朝十三州府的进献环节。
由于十九年前的承天府巫蛊案,励精图治的永昌帝轰轰烈烈的搞过一场宗教整顿,全国大大的五百道统归为三教,并定下三道首轮流执道中州。
有血淋淋的先例在前,因此这场万梅宴,虽名为祥瑞进献,但各州府揣度上意,都不敢玩儿什么天降祥瑞,地掘金人的把戏,唯恐这是一场钓鱼执法,不约而同的进奉的都是各地的风物土仪。
历来跟祥瑞沾点边的古代土特产,不外乎是嘉禾、异麦、祥云、灵芝这一套俗烂的把戏。这次稍微有些新意的,也不过是一些金蛙、玄猫、长尾彩鸡之类有个彩头较好的一些稀奇野物,图个瞧着乐呵的彩头。
此后的过程,十分的无聊。
面对各州府陆续进贡的这些‘祥瑞’,永昌帝看高兴了,喊一声赏,不感兴趣的,就挥挥手快进。
亲临现场旁观了一轮,顾玉昭有点琢磨出味儿来了。
但凡进奉贵重之物的,都得了永昌帝的赏。但这种赏赐的封银,都是有例数的,完全不抵进奉之物的价值。
然后,戏就唱到了惠州知府这儿,当他打着代民意上供的旗号,推出一尊高达两米的金身弥勒佛,又拉出一张乡绅联名的上表,歌功颂德又诚意满满,整场秀走得那是一个金光闪闪。
永昌帝口里呵斥着‘劳民伤财’‘不法搜刮’,眼里却有几分笑模样,顾玉昭瞧得真切、上首的顾贵妃也瞧得真切。只见娇滴滴的贵妃娘娘,以扇掩面,一通好话、替战战兢兢的惠州知府解了围。
这一出,顾玉昭完全看明白了,小探花眼眸微动,沉思:
皇帝陛下这是……缺钱了?
嗯。
好像是。
但这种捞钱法,也太可怜了吧……皇帝私库的钱都用去什么地方了……为什么不巧立名目,直接找户部要呢?
那才是常规操作吧?
而户部尚书顾玉昭是认识的,她抬眼四周梭巡一圈,很快就看到那个山羊胡打理得十分飘逸的高廋老头了,他正坐在太子旁边,板正严肃的挺直着腰板。
噢~
顾玉昭想起来了,户部尚书海大人为官清廉、为人奇葩,是个永昌帝啃不动的硬骨头。
但偏偏他还是……先皇后的堂兄!
也是铁杆的太子党。
嘶——
顾玉昭感觉牙痛,她隐约明白永昌帝的难处了。赶紧打住,不再深想下去,这种官场深水区,不是她这个泳技浅薄的旱鸭子可以涉入的。
就在她把目光收回的时刻,却被太子的眼光捕捉到了。
太子裴秀朝顾玉昭的方向望了过来,微不可见的冲她笑了一笑。
啊~
他冲我笑了唉!
顾玉昭心花怒放,忍不住在眼神中迸发出了明亮的欣喜,那么耀眼。
‘殿下!要记得昨天的约定啊!’
顾玉昭心里跟着呐喊,拼命发射脑电波,希望太子能从自己眼神中看懂。
裴秀愣了一愣,下意识的想要躲闪小郎君那种过分明亮的喜悦,却又似乎一时之间无法移开目光。直到随侍在旁的周良弼,低低哼笑一声,“呵,那家伙不是在广和殿吗?怎么也来了——”
两人间那种隔空对视的奇异魔咒,才仿佛被打破。
裴秀的呼吸缓了几缓,他敏锐的注意到自己对于顾玉昭太过于关注了。
明明、也没接触过几次。
但现在不是深思的时刻,因为重头戏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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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噹——噹——
三声悠远的钟声响起,梁西王的使者上前,托盘中承上了谷物麦粟,面囊干粮等物,使者上表,言自皇三子被封梁西王就藩以来,教化属地百姓、绞杀土匪流民、抵御西戎虎视眈眈,长河明月之时,尤为思亲。
但又自知职责所在,只能化思念为值守,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又言,儿远千山万水,思及终生难见,不由时常涕泪满襟……
顾玉昭环视一周,看见坐在上首的永昌帝眼眶微红、贵妃拭泪,众臣低语,甚至就连太子身旁的户部尚书海大人,也抚着美髯,神色动容。
凭心而论,这道思亲表写得极好,有自己七八分的火力。
不过嘛——文采太斐然了,韵脚对仗过于工整,从而显得刻意煽情的味儿太浓,再一琢磨,这必定是幕僚捉刀,毕竟梁西王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可不是以文采出名的。
如果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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