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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流水,瞬间半个月过去了。
因得了顾仁淮的暗示,除了与同僚正常交游,顾玉昭暂停了对东宫门路的打探。而顾太尉府那边,也确实如顾仁淮所料,邀请过她几次,均由家人挡了回去。
也有实在挡不掉的情况。
譬如前些时日,梁西王长史赴上京送节礼。太尉府作为梁西王的母家,收获有满满的八大车厚礼,阖府上下从老封君到门房小厮,都被礼遇了一个遍。
甚至,那些蒙祖上阴庇,与顾太尉府有着七弯八拐关系的那些穷酸亲戚们,也都各得了一份儿。
同样是穷亲戚的三枝巷顾家,因为家里出了一名探花郎,还令人眼红的得了一筐真金实银的赏礼。
按理说,这样丰厚的赏赐,顾玉昭作为家里唯一有功名在身的男丁,是需要上门亲自磕头谢恩的。
但九叔都那么暗示了,顾玉昭哪里敢上门?
毕竟她本人与梁西王是确确实实有着私人过节的。
顾老头便亲自上门,去应酬,去致歉。
怎么也是顾太尉亲口承认过的高辈儿亲戚,一时之间,那边府里竟没有一个正经由头,拿捏顾玉昭本人到府。
而派家丁去蹲点堵人吧,顾玉昭却借一年一度的二十四楼元宵诗会大比在即,狡兔三窟、又躲花楼里去了。
众所周知,能在上京这个‘三步一贵人、四步一勋爵’的地界儿,开楼子做买卖的,背靠的都是实打实的势力,即便是权倾朝野的顾太尉,也犯不着为这些许小事儿硬闯缉拿。
跟当年恩科放榜时的情形一样,顾玉昭她溜了个干干净净。
哐啷——
上好的汝瓷茶碗,被掷碎在地。
顾太尉年届五十有六,正大刀金马的垂坐中堂,听门客愤愤不平的投诉,三枝巷那顾家小子又如何如何不听召!顾太尉气摔了碗,站起身大骂:“那北蛮的白眼狼!”
此时,顾仁淮正巧进门,避开满地碎瓷,淡声道:“如今贵人在堂,堂兄又何必招那空有满腹文采,却颅内有缺、不思上进的胆怯小子来惹眼?”
一旁的顾太尉门客,转过身来向顾仁淮阿谀一笑,道:“右都尉大人,正是东苑贵人听闻那顾家小子如今翰林院落魄,正想唤他来瞧一瞧,好当面施舍一番叻。”
“不思上进?胆怯?”顾太尉哼笑:“胆敢拦太子车驾,送礼阿谀,也是不思上进?也是胆怯?”
“我瞧他是数祖忘典、是敌我不分,是胆子大了!”
顾仁淮淡然:“作为顾家人,这些举动难道不正好说明了,那顾玉昭颅内有缺吗?”
“且贵人的念头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您除了给东苑安排美貌歌姬,也需再安排一班杂耍小子,贵人得了趣,也就不再找那小子了。”
顾太尉叹道:“是极,仁淮贤弟自幼惠极,此言一针见血。可贵君从小性坳,为兄是劝不了。不如请弟于东苑走一遭?”
顾仁淮:“小事一桩,愿为堂兄分忧。”
顾太尉又道:“这次召那小子来,原还有另外一件事,据闻今上或许过了闰年这个元日,想把那万梅宴大办一场,以弥补今年没有元庆的缺憾。”
“陛下喜颂词,府里各子需得各自或出诗文、或出画作,前两年元日诗作,都由那顾玉昭捉刀,成效不错……想着今年也用他一用,那知离府别居后,竟敢拿大,召也不至。”
顾仁淮低头喝茶。
顾太尉叹道:“也罢,也就一恩科小探花……今年,就让府里的师爷门客代做吧。”
一旁侍立的门客连声应下。
顾仁淮见家主想通,又随口附和了几句,便曰今日尚未拜访贵人,正好替兄长走一趟云云。顾太尉便放他离去了。
顾府,东苑。
占地足有半亩的骑射堂,平时用以供府里女眷和小主子们跑马蹴鞠,今日却被一群佩刀的赭衣卫占用。
顾仁淮一眼就看到了沙场中搭建的桐油布天幕,一旁篝火熊熊,一只烤全羊正要出炉。而空气中飘散着西域香料的浓烈味道,一身负长弓的魁梧汉子,正蒙眼取箭、戏弄着场中一群衣着清凉、连声尖叫的胡姬。
嗖——
一支羽箭迎面而来,顾仁淮并不避让,单手一抄、稳稳接住。
魁梧男子扯下蒙眼的红巾,看清来人竟是顾仁淮,大笑:“许久未见,你身手变好了啊!不错,看来都尉司是一个好地方,能把瘦狗仔脱胎换骨的训成狼崽。”
顾仁淮上前,双手捧箭交还,谦卑道:“贵君谬赞,某有愧。”
魁梧男子:“唔,不过看到你,我就知道那只白毛小猢狲,这次是逮不到了。”
“罢了。”
顾仁淮弯腰越发谦卑:“您大人大量。”
魁梧男子深感没趣的啧了几声,便招呼顾仁淮进帐中同坐,聊了聊近日京中与禁中的诸事。
末了,告辞前。
顾仁淮拱手道:“此番,节礼一事,陛下那里能否体会到您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事。”
“成了,您便可直入禁中谒见陛下,顺势留京开府。”
“来年,便可接王妃与世子入京。”
“不成,则太子那边,需费心多打点。您则需在行踪未曝之前,尽快回到藩地。”
“其余的扫尾事项,某会替您安排。”
魁梧男子盯着他看了半响,大笑:“好、好!能忍善断、识大体且善经营,顾家小辈有你在,定能前程远大!”
顾仁淮不亢不卑道:“都是因为有您在,顾家的日子自然有奔头。”
魁梧男子突然问:“那吾与小十三?孰优?”
顾仁淮慢慢抬眼看了过去,道:“这个问题,此时、此刻无法回答。即便回答了,也于您无用。”
魁梧男子笑道:“那什么时候,是回答吾的合适时机?”
顾仁淮:“当我在顾府,能说一做一的时候。”
魁梧男子一愣,忽然大笑,连连道好,神态癫狂。男子身后的赭衣侍卫们,却慢慢握紧了刀,只等主子示下,就砍下这人的头颅。
就在肃杀紧绷的时刻,笑声渐歇,魁梧男子召来几个身材丰满的胡姬作乐了半响,气氛才渐渐和缓起来。
就在那几个碧眼胡姬瑟瑟发抖的被带进帐篷的时候,带刀的赭衣侍卫们,均训练有素的低头,悄无声息的退出了账外。
而顾仁淮,贵人没吩咐他可以走,他也只能僵直着腰背,旁听了这场活春宫。
幼年过往的黑暗,悄无声息的漫上锦袍的边角,细碎的、沉郁的、痛苦的,是暴雨中的牛车,破烂的篷布中,一双攥紧横木的妇人的手,脂粉玉嫩却布满青紫;
是金堂满彩的豪族阖家欢中,妇人折腰的胡旋;
是雪地里被强行押走的青帐小轿中,不顾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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