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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前世今生

南般若倒退一步,榻缘绊到她的膝弯。

她跌进床榻,双手撑在大红喜被滑凉的缎面上,仰起头,只见蔺青阳瘦高挺拔的身躯沉沉俯了下来。

满室红烛在他身后摇晃。

背着光,这张脸仿佛死人一样苍白。

他俯身的动作顿了下,单手扶着榻缘的栏木,歪身下去,从脚踏旁边捡回了金刀。

他反手握着刀,提膝顶上床榻,逼到她身前。

“滴答、滴答。”

他的身躯还在不停地渗血,南般若躲不开,眼睁睁看着血像雨点一样落到自己身上。

手背忽然一痛,像是烛蜡烫到了皮肤。

低头一看,是血。

一滴鲜红刺目的血在她手背绽放,像朵小红梅。她颤眸看向他,这样一个阴暗冰冷的男人,热血竟然也会滚烫。

旋即她被他捏住了手。

他手大,手指坚硬如铁,缓慢、渐次插进她指缝,不容违逆,将小金刀摁回她的掌心。

他的婚袍被血浸透,触到她的衣物,两片艳红顷刻绞粘在一处。

衣袍交缠,十指相扣。

染血的刀尖在手掌下泛着寒光,他带着她的手将它移到一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沾了沾身上新流出来的血,在她娇艳的面颊抹下一道血痕。

他手很重。

这是一个狩猎的动作。

他希望她逃,在这方寸床榻之间挣扎拖延,给他多一些趣味。

她早已经撑到极限了,捅刀的时候神智便已接近崩溃,此刻他满怀恶意盯向她,漆黑阴冷的眸子里却映出一张渐渐平静下来的芙蓉面。

南般若没有逃。

她的眸光和嘴唇无法抑制地轻颤,声线却还算稳当:“蔺青阳,你又不舍得杀我,做这样子给谁看?”

四目相对。

他低低笑出声:“对我使激将法,真不想活了吗。”

他垂下头。

半晌,轻飘飘吐出两个字:“行——吧。”

握刀的大手折转回来,金刀抵在她颈项。

刀锋微斜,不轻不重陷进她雪白的肌肤,堪堪没有刺破。

她虽与他十指交扣,却使不上分毫的力气,挪不动半寸刀尖。

“七十九下,”他提膝俯身把她压进软枕,覆在她耳畔低语,“该到我,一一奉还。”

她捅了他七十九刀。

显然,他并不是要用这把小金刀捅回来。

南般若抬眸,见他天人般的面容仿佛修罗恶鬼,阴沉沉占据了她的视野和心神。

她余光瞥见满帐红暖,深知这“洞房花烛”,自己是怎样也逃不过了。

在他动手扯下她身上的婚服时,她不自觉又想起了前世同一日。

那时她从天舟摔下来,折断了腿。

养伤期间行动不便,他偶尔便会扶一扶她、抱一抱她。

他那张如玉公子的假脸很能骗到人,他身上还有伤,不经意间露出些许虚弱,更是让她彻底卸下防备。

他也不是全说瞎话,至少重伤是真的——她只是不知道,那是南戟河夫妇在他身上留下的伤。

他总是把她抱进抱出,借口晒太阳。

她非但没有心生戒备,反倒很是担忧他的伤势,每次他抱她,她的双手都会老老实实环住他肩膀,恨不得让自己减轻一些重量。

就这样,她被他温水煮青蛙,一日比一日更加亲近他,渐渐熟悉也喜欢上了他身上的味道。

她和蔺青阳根本不是同一级别的对手。

他年纪不大,城府却极深,能把谎言说得像真的一样——他认认真真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告诉她,南戟河夫妇都还活着,就连她以为早已死在长巷子里的南念一也只是重伤垂危。

她真的看不出一点破绽。

即便是在很多年以后,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看不穿这个人。

他说话的样子,那样言之凿凿,那样意气风发。

他甚至还能流露出少年冲动热血、为了红颜孤注一掷的模样。他说既然答应了她,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她当真以为他要为了她的家人付出沉重代价。

她不知该如何感激他才好,在他温声问她今夜可不可以留下来陪他时,她终于找到了让自己心安的报答方式。

他很温柔,很耐心。

沐着月色,他轻吻她脸颊,慢慢解她衣裳,引她为他情动。

他似乎很懂,每一个动作意图明确,不像是对风月之事一无所知。然而落到实处,却又总有些阴差阳错的小岔子,把他自己都气笑。

年轻男人低低的笑声,带点气急败坏的无奈。

她觉得自己看穿了他——他也是第一次,不知从哪里问了些经验,却只是纸上谈兵,真到上手,失误连连。

他行事不顺,有意无意便多加厮磨,弄得她不上不下。

为了稳住她不叫她笑话,他不得不分心去吻她的唇,本是囫囵敷衍几下,却在尝到她唇瓣的瞬间震住了神。

他惊奇地咬她的唇,左左右右吮吻,无师自通撬开她牙关。

这一下更是天雷勾地火。

他急得要炸,却始终不得其法。

折腾来折腾去,两个人都累得急喘连连,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白毛汗。

如此辛苦大半夜,等到他最终成事时,她也不自觉舒了一大口气,心下暗道终于终于。

虽说过程十分狼狈,但也算得上是郎情妾意,水到渠成。

他已经憋过了那股劲儿,也没让她受多少苦,稀里糊涂潦草结束。

事后他抱着她笑啊笑,笑得像个新郎官。

她也将他误认作良人。

*

南般若晃了晃神,记忆里青年的眉眼与眼前的蔺青阳渐渐重叠。

今日他是真新郎。

从前她曾短暂遗憾过,虽然和他两情相悦,却没有媒妁之约、没有长辈首肯、没有大婚仪式也没有洞房花烛。

如今倒是诸事齐全。

蔺青阳并没有脱掉自己身上血腥密布的大红喜服,只信手扯开腰带,然后欺身上来。

“你是真不会怕。”

他用硬挺的鼻尖抵着她,“是不是忘记自己还是处子了。”

南般若不解。

处子如何,她难道会在乎?

还未回过神,只听他低低一笑,陡然沉身撞入!

南般若瞳孔骤然收缩。

一口凉气吸入唇齿,她仰起头,发出短促的轻啊。

他垂下眼来盯她,满眼恶劣:“一。”

不等她回神,他撤身,再撞。

“二。”

她身躯颤栗,不自觉要往枕上蹭、躲,刚一动,便清晰地感觉到刀锋抵着咽喉。

突如其来的寒意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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