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初二走亲戚,二娘就在村里到处游走。什么上门礼她是不打算买的,提着自己做的豆腐放下便是。
给大牛婶家的豆腐更大块些,二娘进去的时候一股药味扑鼻而来,上午络绎不绝的都是看望大牛叔的亲戚。
大牛婶的媳妇接过豆腐,招呼二娘喝茶吃瓜子。
大牛婶送了里面那波亲戚走出院门,回来时啐了一口唾沫,“杀千刀的东西,来看我家大牛死没死的。”
见到二娘,眼圈一红,“二娘,快进去看看你大牛叔,前两日他还念叨你爹一起上山砍柴呢。”
二娘暗道不好,她爹早就去世了,见到她爹可不是啥好事。
两人往屋内走,估计是为病人保暖,门帘非常厚重,密不透风,房间气味浑浊。
大牛叔躺在那里,二娘见他眼神呆滞,嘴唇黑紫,两颊凹陷,像个骷髅架子。大牛婶絮絮叨叨的说,“吃不下去饭,饿成这样的。”
二娘轻轻叫了声,“大牛叔。”
他睫毛动了一下,眼神略微移动。
二娘说道,“我之前在下头村卖豆腐,他们说找到两具尸体,其中一个就是刘七的,他死得惨,掉到那溪涧摔死的,被水冲下去撞到石头,尸体都不成人形了。”
大牛叔睫毛颤动起来,有些水痕从眼角流下。
大牛婶拍手称快,“死得好啊,这龟孙子玩意儿。”见到大牛叔眼泪,她扑到床前,“当家的,刘七死啦,死得好呀,你听见了吗?刘七死啦,踹你的龟孙子死啦。”
大牛家媳妇叫秋花,二娘见秋花姐进来,喊了人,“秋花姐。”
秋花姐带她出去,“娘怕是不能招待你了,让她和爹呆一会儿吧。”
二娘点点头,“没事,我先回去了,你家要吃豆腐就来拿。”
两人寒暄一会儿,二娘告辞离去。
初三晚上大牛叔就有些不好,吐了几口血,在初四断的气。
停灵在村里祠堂,二娘还去烧了纸钱点了香吊唁。她还未出嫁,秋花姐不好多劳烦她,只叫她和家里姐妹一起叠金元宝。
停灵七日下葬,棺椁抬上山埋了,二娘没跟着去,在家门口设了路祭,他们经过门口上山时烧了纸钱。
赵怀释隐在暗处悄悄探看。
二娘回来眼圈红红的,他叹了口气,将人搂进怀里,肩膀处变得潮湿,有微弱的声音传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赵怀释收紧怀抱,因为他知道下面一句是: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
两人猫了一整个冬天,二娘客少,卖豆腐都在前院,赵怀释从未被人撞见过。
直到万物复苏,春雨绵绵,吴山村开始育苗春耕,二娘后院溪流对面的土地出现村民,赵怀释来不及躲藏,被看的一清二楚。
一时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大姑娘家的往自己家藏男人,二娘想想都知道那些无聊的人会怎么传。
赵怀释有些自责,心情低落,二娘拍拍他肩膀,“没事啦,有解释就行。”
第二天二娘就给村里买豆腐的人发麦芽糖,把大块糖敲碎废了二娘不少功夫,“与我订娃娃亲的周家大郎回来了,吃喜糖,沾沾喜气。”
花婶把糖放嘴里,指指隔壁,“这家的大郎?”
二娘点点头。
“咋就他回来了?周家那两口子呢?”
“遭灾死了,就剩他一个,也是可怜,我们就搭伙过日子。”
花婶拍手称是,“这不正好的,你们两口子过好日子比啥都强。”
只要不是不结婚,哪怕嫁给只鸡她们都能理解。二娘内心非常忧伤,没有人能懂她呀。
花婶对屋里喊,“周家小子,出来见见你花婶呀。”
二娘替人婉拒,“他有点害羞,身体也不太舒服,在休息。”
赵怀释走出来站到她旁边,“婶子好。”
花婶咂舌,长得这般好看,如似天人,与二娘站在一起分外登对,她啧啧称奇,“竟长得这般大了,小时候见你还是黝黑小子一个。”
赵怀释回想周启的样貌,他现在肤色也偏黑,仍是黑小子一个。
花婶拍拍二娘的肩膀,“你放心,明日这件事就会传遍吴山村。”
二娘点头,又塞了一块糖给她,八卦队队长花婶的实力她是相信的。
*
想一探周家小子底的人都被二娘拦下,什么身体不太好,还在孝期,只是按照父母之命来与二娘成的婚云云。
调笑想吃喜酒的也被二娘挡回去,“出了孝在说。”
赵怀释终于能自由走动了,二娘卖豆腐的时候他也能帮衬一把,但他不会出村。山上野物他捕到就会托周猎户卖掉,他与周启是远亲,满口答应了。
二娘撒下小院的种子,又去把自己的小水田翻翻土。村里分给陆父的田地在他死后就被收回了,但二娘需要口粮过活,就留下不规则的一小块田给她耕种。
这田主换成整块田开心的很。
赵怀释才问出内心疑惑,“你们不必交税的吗?”
二娘神秘一笑,“知道什么是隐户吗?”
这也是二娘观察了很久才发现的,那收粮的人根本不会往这山上走,但每年村里要交粮给某家大人。
进官府腰包哪有进自己腰包实在啊。
二娘抛秧下田,沿直线插下来,一天下来二娘腰酸背痛,躺在床上直哼哼,第二天赵怀释就带着斗笠跟在她后面去学插秧了。
农忙时节大家都紧锣密鼓的耕种,捯饬完田,二娘才重新开始做豆腐卖。
早早卖完回村,有人招呼二娘,“二娘,快回家看看,你家有亲戚来了。”
二娘疑惑,她能有什么亲戚。
进院子,果然有一堆人堵在门口,见她回来,叫嚷道,“陆家娘子,怎么现在才回来,等你许久。”
二娘哑然,谁和你一样闲得慌,内心吐槽,面上不显,问他们,“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前面一排人分开,让身后一名婆婆走出来,“你要叫我一声姑奶奶才是。”
二娘思索片刻,小时候陆父好像是和他姑姑有联系,但这姑奶奶在他死后不曾有一丝照看二娘的意思。
二娘都忘记还有这亲戚了。
她也不开门让他们进去,只道,“我父母双亡,无人吊唁,我还以为亲戚都死没了,今日你们来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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