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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外客不请自来,大清早地惊扰了主院。

周敬则的声音从书房门外响起。

“郎君,来的是钟家十郎,领了两千部曲,言辞倒是客气,说是十二郎叨扰贵地,要把人领回去。但眼看着气势汹汹的,不像他嘴里说的说辞那么客气。十二郎的腿伤还未完全痊愈,郎君看——”

“远来是客,把十郎引去正堂接待。”

“是。”

阮朝汐没有起身,躺在紫绫小榻里。隔着一道屏风,书案边的颀长人影放下笔走了出去。

——

钟家带来的部曲数目不少,惊动了各处。

阮朝汐站在梧桐树下,正堂方向传来了隐约的丝竹声。

南苑紧闭的门砰然打开。钟少白在家仆的搀扶下,慢慢走出庭院。

阮朝汐一回头,两人的目光便对上了。

钟少白被拘在南苑多日不得出,今日来了家里族兄撑腰,他竟未有吵闹,相比于往日的得理不让人,无事也要争个对错,仿佛脱胎换骨。

他年少体质强健,小腿的骨裂伤已经好了大半,除了不能奔跑,缓行已经无碍。

站在南苑门边,挥退了搀扶家仆,他的目光落在阮朝汐的身上,眼里再无旁人,笔直往梧桐树下走来。

银竹紧张地迎过去,“十二郎,郎君吩咐,不好单独和十二娘说话的——”

几个钟氏家仆连拉带扯把银竹扯去旁边,嘴里咕哝着,“十郎君来接我们回去了!日日听你这贱婢唠叨我家郎君,今日谁还要受你的鸟气!”

阮朝汐站在树下,拨去肩头飘落的梧桐黄叶,钟少白一步步地走近。

人还未走近身前,不知他脑子里想到些什么,英气俊朗的面孔肉眼可见地红了。

钟少白顶着一张大红脸,强自镇定地说,“纸毕竟包不住火,我在云间坞养伤的消息早传出去了。忠仆送信回钟氏壁的半路,家兄已经带着部曲来接我,比预料的还快。十二娘,我要回去了。”

“回去罢。好好养伤,早日痊愈。”

“你随我走。”

“我如何能随你走。”

阮朝汐早上并未急着起身,躺在小榻里,想了很多。

眼前的十二郎很好。但他还年少,手下得用的人不多,凭什么

抗衡,凭什么带她出去。

“你家阿兄是带来了两千部曲。但荀三兄只需放你走,扣住我。钟家和荀氏世代交好通婚,只要钟家顺利把你接回去,绝不会为了我和荀氏起冲突。”

阮朝汐的视线转去看旁边竹林,极冷静地说,“此路不通。你带不走我。你自己先回去罢。”

钟少白急眼了。“我回去了,你呢!”

“你帮我送一封信去阮氏壁。我家长兄上次来过,要接我回阮氏壁议婚。当时荀三兄和他约好了年底之期。但我只怕不能在云间坞里待到年底。”

她直视着钟少白,“我在云间坞里自小长大,若没有其他的缘故,留住个两三个月,长兄不会提前来接我的。除非——遇到了必须接我回去的事。比方说,相看宴。”

钟少白明白了她的意思,蓦然激动起来,“等我回了钟氏壁,我立刻回禀父母,去阮氏壁求娶!”

阮朝汐弯了弯眼睛。

“你家母亲从未见过我。还是按规矩来。两家筹备起相看宴,我便可以回阮氏壁了。”

前院传来的丝竹乐音不绝,几个钟氏家仆扮垂手侯在院门外,面孔瞧着眼生,应该是跟随钟十郎来的。

“好了,你阿兄的人在外头等你。现在赶紧去吧。”

阮朝汐站在梧桐树下,目送着钟少白一步步走向主院敞开的院门。

少年瘦削的背影即将出门时,忽然又转身奔回来。他的腿伤未愈,疾走的动作惊得家仆们一阵惊呼。

阮朝汐也吃了一惊,脚下步子便停了。“怎么了?”

钟少白忍着疼痛,快步奔回阮朝汐面前,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拉她原地转过半个身子,脸对着脸,额头几乎抵住额头。

“别怕!”钟少白郑重地说,“等我!”

山风呼啸刮过身侧,刮走了交谈声音。不知有多少道视线从四处窥探过来,却只能从动作里揣测一二。

阮朝汐在大风里点头。“我等你。”

钟少白随着家仆去前院赴宴。

阮朝汐回身往书房走了两步,感觉有视线炯炯地盯着自己,敏锐地侧身望去。

东厢房的窗棂开着。

荀莺初把女婢赶得远远的,独自趴在窗边,满脸震惊,捂着自己的嘴,一双大眼睛眨也不

眨地瞧着这边。

阮朝汐冲她做出个保密的手势。

荀莺初像是被定住的人猛然惊醒似的,猛地起身,提着裙摆跑出了屋门。

“好你个十二娘,不声不响的,你们……两情相悦了?!

阮朝汐没应声,视线飘去旁边,洁白的耳垂泛起浅色绯红。

“替我瞒着。别声张。

“我替你瞒着有什么用。十二郎还是那个毛躁样儿,大白天里,你被他拉扯了一下,院子里那么多眼睛盯着,保不住秘密。三兄等下从正院宴饮回来路上,就会有多嘴多舌的告诉他了。

阮朝汐听着,并不怎么感觉害怕,却想起了钟少白的那句“别怕。等我。

下一刻,又想起昨夜的那句“随我走。

她刚才看似有理有据地分析,“此路不通。然而心里剧烈动荡,却不似表面显露得那么平静。

荀玄微是她从小仰望的人,于她如父如兄。违逆反抗他是一回事;从此裂席断交,再不相往来,是另一回事。

闹到明面上,事情闹大,云间坞是他的地盘,他当然可以凭部曲武力强扣住她。

但只要这样做,他自己从此毁了清誉声名。像他那么清醒谋算的人,绝不会这样做。

但她当众要求离开,无异于脱离门户,断绝交情,从此再不复见了。

云间坞是她的家园,念头升起的一瞬间,她心里便升腾了浓烈的不舍依恋。

但如果什么也不做,看似冷静地送十二郎走,自己留下。荀玄微对她……

她从小仰望他,依赖他,却从未把他视作枕边良人。如何忍受他的亲近,他的欲和情?

他现在对她越是温柔爱怜,她越是记得荀氏壁时的咄咄强硬。

她兄长已经亲自来过一次,却未能接走她。长兄再来一次,真的可以从阮氏壁带走她?

昨夜院墙下的阴影里,钟少白热烈地拉住了她,对她说,“强硬些,随我走。那场景又在眼前了。

人间难得有情人。她不在乎她的良人是不是学识过人,前程似锦,她只看到一颗捧到她面前的火热真心。

“他知道便知道。阮朝汐蓦然出声,直视着前方,毫不退避。银竹捧着竹箩站在廊下,慌乱地挪开了窥探视

线。

“我姓阮,他姓荀,两姓外人,他难道能留住我一辈子?他凭什么留我。”

这两句话说得冷而硬,完全不似平日里说话的柔和腔调,荀莺初听得怔住,惊疑不定地望过来。

“你和三兄……争执了?可还是为了九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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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朝汐摇摇头。和好友说话时,声线柔和下来。“我和九郎早已不相干了。”

远处传来了一阵丝竹乐音。正院开宴席,没有一两个时辰不得停。

阮朝汐停步。“这次来接十二郎的正好是钟十郎。七娘,你要不要去看看。”

荀莺初露出了挣扎的表情,本能地回身探看。四名荀氏女婢低眉敛目,不远不近地跟随着她们。

“她们这回得了我阿娘的叮嘱,说我大了,再不能如小时候放纵我。我阿娘和我说,我出了荀氏壁,一言一行代表荀氏五房的脸面,要她们几个把我处处看好了——”

“事关你自己的一辈子,你想好了。”阮朝汐和她确认。“莫要拖延到一切都论定,悔之不及。我只问一句,你扪心自问,想不想去前院看一眼钟十郎?”

荀莺初不假思索,“去!当然想去!”

——

正堂方向传来的乐音直到晌午都未停歇。阮朝汐领着荀莺初快速穿过中庭。

云间坞依山而建,地势起伏不平,她带着荀莺初抄小路,很快甩开跟随女婢,去了一处山坡高地,隔着两道院墙,可以远眺正堂。

正堂里灯火明亮,丝竹雅乐不断。两侧的竹帘卷起,露出了远山朦胧景致。钟少白坐在席间闷头喝酒,十郎坐在他的身侧,在丝竹乐音里和兄弟说话。

阮朝汐抱膝坐在山石高处,远远地看着那灯火通明处。

她坐的这处,其实是依山而建的一段院墙的尽头。丈许高的院墙从前院延伸过来,前头院墙都是平整垒砌的青砖,到了靠山的末段就变成了大块青石,嵌入山壁。

不是极熟悉云间坞地势的人,决计到不了此处。

几个值守部曲远远地望过来。云间坞里无人不识她们,领头的部曲顺着青石院墙走近,仰头高声问,“此地危险,两位小娘子当心失足跌落,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荀莺初学着阮朝汐的模样,也抱膝坐下,她才不怵这些

荀氏部曲不耐烦地催人走。

“站边上去!我们只是过来吹吹风。你再不走远点我们跌下去都是你的过错。”

部曲惊得急忙快步走远。不多时有人飞奔远去。

“他们去传信了。我们动作须快点。”隔着一道山涧流水越过两道院墙还好正堂里灯火通明可以清晰看见宴席中的宾客。阮朝汐问七娘“看到钟十郎了?你觉得怎样?”

荀莺初坐在大石块上团扇掩了面目不转睛瞧着正堂里的贵客。

“咦……”

她专注地瞧了好一阵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转向旁边咕哝着“说话不捂着小虎牙了。……脸色好严肃

她摇着团扇嘀嘀咕咕地抱怨“好吓人。他当真还不到十九岁?看他板着脸的样子像是二十九。”

小小抱怨了几句身侧的人毫无应答。荀莺初诧异起来侧身去看阮朝汐竟然也同样专注地盯着正堂宴饮的身影。

阮朝汐此时的身上显露出某种奇特而复杂的情绪。

坐在青石高处遥望正堂主位端坐的熟悉身影明澈的眼瞳里分明闪着坚定耀光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下个瞬间却又显露出痛苦。

两种互相冲突的情绪混合在一起显出了这个年纪极为少见的挣扎神色。

头顶的阳光过于刺眼了。她闭了闭眼眼底浮起一层雾气濡湿了浓黑睫羽。她低了头避开那刺目的阳光。一滴泪溅落青石上。

荀莺初被惊到了。她仓促地抓过阮朝汐的手。

“何事让你这么难过?——我们不看了。我们现在便走。”

阮朝汐回过神来迅速抹去了眼角的濡湿。

“我们是该走了。快下来你家女婢要追来了。”

她当先跳下大石拉着荀莺初的手助她跳下。两人仔细拍净裙摆沾的青草和泥土沿着山道小径慢慢地往回走。

荀莺初暗中相看了钟十郎。多年未见钟十郎早已脱胎换骨长成了一个不苟言笑的少年郎真人和她印象里的虎牙小怪人大相径庭。

她露出了烦恼的表情一会儿走神思索一会儿担忧地瞧举止不寻常的好友。

两人正沿着原路回去视野里忽然闪过一个眼熟的人

影。荀莺初停步往山下望,隔着一道清浅流水,越过一道围墙,银竹快步走向前院。

银竹并未四处找寻阮朝汐,而是径直寻到了值守护卫的周敬则,福身说了几句话。周敬则领着她走向正堂方向。

荀莺初气得顿足大骂,“黑心婢子!比白蝉当年还爱告状。她定是去正堂寻三兄。刚才十二郎拉扯你的事瞒不住了。

阮朝汐比她还早看到,只是未做反应而已。她心里主意已定,冷漠道,“让她去告。

这次说话的声音比之前主院里还要清冷,带了破釜沉舟的意味。荀莺初立即察觉出不对。

她着急起来,“阿般,你老实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就在这处,你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你的。

阮朝汐眼神柔和地望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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