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虞高估了自己的感知能力。
那触感冰凉的指尖在掌心里龙飞凤舞,首笔还能勉强辨认出是道横,可剩下的横竖撇捺杂七杂八地交叠在一起,在脑海里反复推敲编排,却始终无法凑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白虞不禁皱起眉头,她侧头想了想,尝试猜测女子的姓氏。
“黄姑娘?”她试探性地问道。
然而,掌心一片平静,没有任何回应。
白虞心中一凛,知道自己猜错了。她接连又试几个姓氏,但每一次都如石沉大海,皆无回应。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白虞干咳一声,抽回手摆了摆:“等我眼睛修养几日后,拆了布你再写与我看吧。”
充当底托的白赤赤听闻此言斜了眼江浔,甩甩尾巴幸灾乐祸。
等我亲姐看见以后看你这半妖怎么收场。
江浔眸底清浅无波,反应轻描淡写,只是不徐不疾地又在白虞掌心轻轻点两下。
询问姓氏一事就此作罢,二人继续朝前走。
无垠剑飞得远,不知带他们究竟来到何处,然而到此地后这剑又仿佛脱了僵的野马,一溜烟功夫就自个跑得无影无踪。
这山这林一眼望去,树木葱郁,枝叶交错,尽头似乎遥不可及。光靠两个人四条腿想走出这片深林,怕是要走到猴年马月,很可能就成了林间无名枯骨。
所以要想离开深林回到镇上,还是得靠载他们过来的无垠。
无垠剑瞬间穿越千里之遥,灵识感知范围内寻找不到半点踪迹。
都说剑修的本命剑是堪比生死道侣的存在,剑丢了人去浪迹天涯,无异于道侣跟人跑了。
对剑修来说,是奇耻大辱。
若是寻常剑修碰到此事,必然内心升起挫败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断复盘反思是否是自己平日还做的不够好。更有甚者一个想不开钻进死胡同里,直接了此残生。
但白虞心里门清。
无垠剑是闷太久了。
此剑乃是剑尊亲赠于她,是好剑,名剑。但用剑之人非良人。一柄可止稚妖夜啼的名剑,被她唤出来的次数寥寥无几。
那日擂台赛它展番身手,非但没有满足,饮了妖血后似被某种力量唤醒,反而更加欲壑难填,整日蠢蠢欲动不得安生。
白虞的神识里有时能感受到无垠剑传来的渴望,不断地催促着她去寻找更多的妖兽,以鲜血磨砺它的剑刃。
无垠剑为何要来此处,思及此,白虞心中不禁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
深林寂静,没有鸟儿的鸣叫声,没有昆虫的嗡鸣声,踩在枯叶断枝上的脚步声异常清脆。
走了半时辰,约莫走出六七里路。
白虞察觉到什么,抿抿唇,欲言又止。
江浔也意识到不对劲,前方的路似乎永无止境,眼眸冷冷扫视周围,入眼依然是那些长得相差无几的树木,安静伫立在那儿,仿佛这片土地无声的守卫者。
又走出半里路,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白虞开口问道:“姑娘是冯柳镇上的当地人?”
对方在她手里轻点两下。
“可听说过镇上的神医?”对方迟迟没回应,白虞搬出自己擅长的那套说辞,自幼体弱多病,命数不过二五故来此地求个生路。
掌心里空荡荡。
白虞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收回手,白纱下的神情似难掩落寞。
她长叹一口气,“罢了,人各有命,你说是不是?”
江浔低头看她,眸色微凝。
忽而耳畔风动,枯枝似被巨石倾轧般,噼里啪啦浑似炸开的爆竹。
利箭破空射来,白虞动作利索迅速,一把推开江浔,自己也侧身躲过。
铁箭深深没入黑黢黢的泥地里,箭尾处“砰——”一声炸出团浓烟,四散开来。
目不能视,自然反应不及,等吸入浓烟时已为时已晚。
烟里有迷药!
白虞感到一阵眩晕袭来,意识昏沉晕了过去。
不过眨眼功夫又是一道箭矢啸鸣,风驰电掣,掠林穿风。
江浔蛇瞳骤缩,这一箭分明是奔着白虞去的。
第二道箭比第一道箭更疾、更快。
没有任何犹豫,他身形一动,如同猎豹般迅捷,瞬间出现在白虞身侧。长臂一展一托,稳稳地将倒地的少女抱在怀中。
江浔心道不妙,瞬间全身皮肤鳞化,化身蛇形,如盔甲般将少女层层护住。
箭矢在离蛇身几寸处硬生生停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截停,随后在空中爆裂成齑粉,消散无踪。
“叛徒!”
一声震耳欲聋的呵斥自幽深的林中传来,犹如古钟低鸣回荡,震得周围林木剧烈摇晃,林浪层叠翻涌。
这道声音充满愤怒与威严,力克千钧。只闻其音不见其人,就连探出去灵识也无法觉察此人的位置,足以窥见其道行高深。
在这股气势的压迫下,修为尚浅的白赤赤已经抖成筛子,松开夜明珠,偷偷溜到角落灌木丛里。
“若是本座没停下这一箭,你就要陪这人类女子一起去死吗!”
“身为堂堂妖族,你竟如此自甘堕落,与这些肮脏无耻的人类为伍。”声音里流露出对背叛者的谴责和失望,接着陡转严厉,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本座命令你,现在立刻动手,杀了那个人类女子!”
听到“妖族”二字江浔身躯一怔,竖瞳的视线落在深处,浮现杀意,淡声问道:“你是谁?”
“......”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安静许久,林深处才传来反应,声音中带着丝丝疑惑:“......你竟然不知道本座是谁?”
“不知。”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浔:“......请前辈明示。”
那声音似乎对这回答感到不悦,冷冷哧一声,透露出轻蔑之意:“呵,无知小儿,本座乃是妖皇麾下,一妖之下、万妖之上,令仙门百家闻风丧胆的左使!”
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似重锤敲击在人的心头,显露他的傲慢与高高在上。
妖皇左使?
江浔垂眸思量片刻。
林中再次归于寂然。
......
迟迟不得回应,那声音似乎有些下不来台,急切地继续追问:“当真没听过本座的名讳?”
江浔如实道:“未曾听闻。”
白赤赤当听到“妖皇”、“左使”这个字眼时,细蛇段子猛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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