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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刹那芳华(二)

“林某不留神看错了方向,惊扰了几位,实在抱歉。”

王若兰看向王若芙,低声问:“你该称他一句表兄吧?”

王若芙回:“从来也不曾见过面,论兄妹没什么意义。”

说罢,王若兰便明白她意思,提高了声音:“小事而已,公子何必如此客气?”

帘外动静渐渐小了,碧山回到车内,对王若芙道:“方才是林府二公子。”

王若芙心想,原来那就是林世镜。上一世为她猎了一对大雁的人。

王若兰笑着打趣,“原来是二公子,那你该帮三妹妹多看两眼啊,碧山。”

碧山摇摇头:“婢子没看清,不过见了个影子。”

王若芙很淡地笑,“没影的事情,二姐姐拿这个消遣我干什么?”

到家之后,王若芙先去了林夫人那儿一趟。她正监督若蔷习字,端坐着,从发丝到姿态都一丝不苟。

林夫人问:“今日听课可觉得难?”

王若芙斟酌着答:“尚可。”

“老师应当留了些课业吧?”

“是,明日早晨交一篇文章。”

林夫人道:“写完之后拿来,我与你父亲先过过眼。若有不足之处,你便在我这里改了再走。”

王若芙回:“是。”

林夫人又问:“阿兰今日如何?”

王若芙答:“二姐姐才学出众,邓阁老很是满意。”

林夫人点头:“那就很好。东西二府这么多女儿,单论文采,你之下,便是阿兰。你们二人在明光殿,我与主君很放心。”

说罢,她又提点若蔷:“阿蔷也该多在课业上用心,赶上你两个姐姐。”

若蔷低眉垂目,只答是。

接连几日,王若芙都与王若兰一道晨起去明光殿,下了学便坐上马车归家,从来不曾在宫墙内逗留片刻。

第一日上课那位蓝衣姑娘名楼凌,性子直爽,上一世王若芙与她关系就很好。

延庆公主与楼凌多次留她们在太极宫内赏赏花,王若芙都婉拒了,连带着王若兰也不能去。

休沐前一日,王若兰在马车上问她:“延庆公主留咱们这么多回,三妹妹一直拒绝,会不会不大好?”

王若芙自然不能告知她真相,随口扯了课业繁重的理由敷衍,但也心知肚明,到底不能一直躲下去。

她不愿在太极宫多待,是不愿遇见萧颂。

倘若能捱到她十六岁出嫁,那她就不会再入东宫,不会成为王夫人。林世镜二十四岁就死了,那时她孀居也好,回娘家也罢,总之不至于被宫墙内斗折磨得不成人样。

可前提,她要能平平安安地躲到十六岁。

如今王若兰都察觉了蹊跷,林夫人若是知道了,更不可能让她一直避开与延庆公主和诸贵女的交际,到时她在太极宫内多逗留一会儿,就会多一分与萧颂相见的机会。

她此生所有所有悲剧的源头,她的枕边人,她的君主,她一生一世的仇人。

何必再相见?

六月一过,天气倏地冷下来。王若芙从小就有畏寒的毛病,才秋初就离不得披风。林夫人为她择了一件淡晴山蓝的披风,搭配里头孔雀蓝的裙子,乌黑的头发挽成精巧的发髻,斜插镶了海青宝石的钗,垂下松霜绿色的流苏。

林夫人让她转了一圈,方点头:“很得体。”

王若芙透过铜镜看自己。她已渐习惯了自己十三四岁的容颜,秀丽犹未长成,是青涩的、稚拙的,如早春枝头的花芽儿,还有无限长的花期可期。

她看着自己,总觉得好珍贵,多少人追忆的豆蔻年华,只有她真切地度了第二回。

要珍惜,要把握住。

林夫人嘱咐她:“今日你们在明光殿授课满一月,皇后殿下会来检查课业。阿芙,你得好好表现。”

王若芙抿了下嘴唇,玉红色在唇上晕开,像一朵新鲜的初樱。

林夫人又道:“皇后殿下若设宴留你们,你要有礼节、懂规矩,但不可露了怯,一切以‘得体’为先,知道了吗?”

王若芙点头。

林夫人这才满意,亲自送她上了马车。

今日授课将要结束时,皇后殿下果然被簇拥着进入明光殿。邓遗光带着所有人跪拜叩首,山呼殿下千岁。

王若芙抓紧了膝下的鹅羽软垫。

崔皇后,她也曾叫过她一声“母亲”。痛苦到极致时,王若芙也曾独自越过长长的宫道,从南向北,奔向庄严的长信宫,跪在阶前叩门,求她救救她,救救她的家人。

而崔皇后只是搀扶起她,漠然摇头,“陛下的决定,我无权干涉。”

后来王若芙失宠幽居,崔皇后来看她,带着长信宫的佛经、佛珠、檀香,对她说,读佛静心。

王若芙扯碎了那串红珠子,“满天神佛在上,我供奉谁能把我的家人还回来?!”

崔皇后叹气,转身走了。

于是王若芙对她的印象,便是那个终日对着佛龛的,苍老腐朽的女人。

三十余岁的崔皇后身上还没有那么重的檀香气息,但也沉闷得无趣,像宫里永远不会有波澜的一池水。

她翻过每一个人呈上的书卷,神色都没有变化。

片刻后,崔皇后道:“楼凌姑娘何在?”

楼凌利落地站起来,“楼凌见过皇后殿下。”

崔皇后问她:“你似乎看过很多兵书?对用兵之道颇有见解。”

楼凌扬唇一笑,骄傲答:“回皇后。正是。臣女母亲的姑祖母姜穗曾随高祖皇帝征战南北,历经淮水之战、江北之战。臣女视她为终生楷模,因而自幼喜读兵书。”

崔皇后仍然无波无澜:“但姜穗最终死于屏城一战,尸骨都未寻到,高祖皇帝始终抱憾。”

楼凌仍然扬着脖颈,“将军死战场。若为诛暴君、为庇护天下百姓而亡,自然死得其所。”

王若芙忽而抬头看着她。

楼凌眉目飞扬,“父母为臣女取名楼凌,便是希望臣女身负凌云志,不惧攀山之险、不畏山巅严寒。”

王若芙心头微震。

楼凌上一世说过这些话吗?她怎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身负凌云志的她,似乎最终还是被绑上了成婚的花轿,去了哪儿来着?总之不是沙场。

崔皇后默然,最后只说了一句:“国朝当多些有志之士。”

对楼凌是褒是贬,却没人听得出来。

崔皇后又拿出王若兰的书卷,问她:“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注」倒是巧,刚说了凌云志,你便在文中写了这一句。”

王若兰盈盈一拜,“高祖皇帝淮水一战得胜后,曾在淮水石上刻下此诗,臣女感佩高祖皇帝的襟怀,因而在文中引了这一句。”

崔皇后淡笑:“高祖皇帝沿用过的,自是好的。”

再是延庆公主,萧令佩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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