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宫。
偏殿内,炉中香缕缭绕,若隐若现,轻烟在微风中慢慢散开,沉寂静谧。
阮如安倚靠在一张雕花罗汉椅上,她身上披了层绣满金丝兰花的薄毯,手中的茶盏氤氲着淡淡热气,正是清秋姑姑方才奉上的兰花茶。
她轻啜两口,复抬起眸子,透过那屏风的薄纱,隐约瞧见门外模糊的人影。
半晌,她缓声问道:“贤妃的身子如何了?”
叶太医恭敬地踏步上前,隔着屏风垂首跪地,小心翼翼道:“回禀皇后娘娘,幸得贤妃娘娘年轻体健,中毒量浅。再服数帖调理之药,静养些日子,便可复原如初。”
阮如安缓缓点了点头,目光微转,茶盏在指尖轻轻转动。
几息间,她假装无意般淡淡问道:“此毒虽浅,却听闻极为凶险。若是下了足量,又当如何?”
叶太医闻言,眉间微皱,沉吟片刻,答道:“若毒下足量,此毒便会七日不发,潜伏无声,待至第七日,毒性彻底发作…….届时弃血而亡,吐血暴毙,任凭大罗金仙,也难救回性命。”
闻言,屏风后的阮如安微垂的眼眸中寒光一闪,那精巧的茶盏也在手中稍稍一颤,她暗暗吸了口气,掩下内心的波动。
这药听来阴险得很,那日她骤然听了阿耶的声儿,心头激动还来不及,是什么也抛在脑后了,也的确是忘了,无论是何等情形,阿耶都不会用如此阴狠歹毒的药物去对付穆靖南。
就算是恨之入骨,阿耶也断不屑于采取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何况,穆靖南和阿耶应当也不是那么争锋相对的干系。
对于这些大事上,阮如安从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人,她只要手头握着了证据,心头确认事,便不会再在死胡同巷子里绕来绕去,也是给自己一个不痛快。
“此药竟狠毒到如此地步?”她声音微沉,目光从屏风后缓缓落向远处。
“正是,”叶太医回道,“此毒原是昔日岭南毒圣所制,乃列奇毒榜之首十,世间罕见,解法极难。若非微臣自幼习得岭南毒理,恐也无十成把握能解此毒。”
“本宫晓得了。”阮如安的眉眼微敛,她垂眸沉思半晌,遂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这世间可有甚么药物,能改变人的声线,使之听来宛若他人?”
叶太医微怔,略显诧异于皇后怎的会对这个感兴趣,他低头思索片刻,缓缓回道:“……确有此药,名为‘离音散’,此药药性阴柔。若配以‘幻铃花’一同服用,便可使声带微变,声线似与常人无异,但药效短暂,不过只能维持须臾几刻。”
闻言,阮如安心头微动,她沉默片刻,继续问道:“可有医书记载?”
叶太医虽没这个必要骗她,可到底还是小心为上,能寻到个证据甚么的自然也更好。
叶太医拱手回道:“此药极为罕见,医书中少有提及。传闻其源于江湖,戏班艺人偶有使用,若欲求精准变声,须取‘雾隐草’为引,此草极为珍贵,多生于潮州等东南一带潮湿之地,采集不易。”
潮州?程太尉不原本就是潮州人么?
可他远在北境,哪里能将手伸那么长,估摸着多半是他的哪位‘盟友’费尽心思装作阿耶的模样坑骗她……譬如那位心机深沉的白祭酒。
可他们既然能做到了这一步,是否意味着他们也逐渐发现了端倪,察觉到阿耶并不是如同旨意上那般被收押在大理寺了……
如此说来,她还当真是需得寻个机会告诉穆靖南才是。
可如何提起此事为佳呢?
那外头的风言风语还没解决,是一波未平一波未起,一想到这些,阮如安就觉有些许的苦恼。
外头的叶太医见皇后没了声儿,他身形微颤,也是怕人一会子动了气迁怒于他,他思忖几息,连忙开口道:“不过……娘娘若有需要,可否宽限些时日,待微臣去寻一寻古书记载。”
听罢,阮如安倒是没什么反应,她轻轻抚过手中的茶盏,眼神微微变幻,淡淡说道:“不必了,你只需好好照顾贤妃,务必确保她无虞。”
眼下自然还是兰贤妃的身子要紧,其余的都该往后排。
“微臣领命。”行礼后,叶太医边恭敬的退了下去。
屋内重归宁静,阮如安轻轻放下茶盏,缓站起身,她开口唤了冬儿进屋,得知兰贤妃还未苏醒后,便一路出了蓬莱宫,去往东宫接两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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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内,烛火摇曳,暖香氤氲,炉火烧得正旺,整个宫殿都笼罩在一片温暖祥和之中。
穆乐宸端坐在书案前,他正低头翻阅着穆靖南特意吩咐他需细细研读的文书奏折,读得认真。
他虽年纪尚轻,但大抵是跟在穆靖南身边耳濡目染了惯,那眉目间已隐有几分帝王之仪,那纤薄纸张在他的指尖轻轻掠过,发出细微的声响。
不远处,穆乐容则懒懒的侧躺在一旁的软垫上,她手中捧着一本描绘着各类人物的画册,小小的手指不时翻动书页,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瞧着格外天真烂漫。
她偶尔抬眸看向哥哥,看到他认真读书的模样,轻轻眨了眨眼睛,笑容愈发明媚。
兄妹二人虽各自沉浸于手中的“要事”中,默契得安安静静,然而,这份平静却并未能维持太久。
“你听说了吗?”外头一个宫女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像是带着几分兴奋,“宫里最近传得厉害呢,都说太子殿下和嘉平殿下……其实并非陛下的亲生骨肉。”
“什么?”这般辛秘事,另一名宫女也跟着压低了声儿,却也还是捱不住惊呼道:“你疯了不成?这种话岂能乱说!这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胡说?哪里是我胡说!”那宫女语气带着几分得意,“这可是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你想想,皇后娘娘当年与英国公的情谊多深,又是打小相识,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太子和嘉平殿下若真是英国公的血脉,这也不算不可能。”
她们倒正巧在穆乐容一侧的轩窗外说这些个话,听了“太子”“英国公”“皇后”甚么的,正翻着小人书的穆乐容猛然一顿,她抬头向外望去。
像是想听的更仔细些,她眼睛一闪,轻轻放下书卷,悄悄挪到门边,贴近门缝,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些私语。
穆乐宸察觉到了妹妹的异常,微微蹙眉,正欲开口教说,却见的自家妹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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