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战场。
定国公立于漫天白雪之中,远眺着那正整齐操练的士兵,刀光剑影映在雪地,寒风刺骨。
半晌,他缓缓叹了口气,转身对身旁那位神情肃然的男子说道:“按着陛下的谋划,咱们午后便该动身了。”
那男子微微点头,面容陌生,正是易容乔装的阮相。
他低声应道:“晦儿早已备好,静候温兄一声令下。”
听罢,定国公凝视着眼前的阮丞相,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慨,眉宇间却带着不忍:“此事虽非小事,然陛下筹谋数月,早已天衣无缝。只是……劳累了阮兄。”
“前些时日,夫人提及,皇后娘娘因此事忧思过重,近来更是心神难安。”
都是有儿女的人,又是多年知己,自然明白人心中对于女儿的牵挂。
听了这话,阮相神色微动,却不作声,只是微微撇过头去,将那意味难明的目光隐入了远处的雪幕中。
这漠北的寒风一向冷冽,吹打在身,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他的宝贝女儿啊。为这局,这些日子以来,受了多少苦,忍了多少委屈?若非皇帝决意如此,他又岂会让她陷入这般困境?
思及此,阮丞相心中更是难以自持,但即便再不愿,他也无法违抗这大局。
定国公见他这个反应,也晓得木已成舟,再无回旋余地,他只轻轻叹息,遂抬手拍了拍好友的肩,“也罢也罢,此事也就快生定局。”
“往后便都是好日子了。”
这轻飘飘的一声叹息,不知被呼啸北风吹往了何处。
且见那风雪愈发凛冽,漫天鹅毛一般,堆积在结冰的山路,也遮掩住了两人之间的默然与无奈。
天际尽头的战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变局将起,而他们的心思,也在这漫天雪中被深深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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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里,窗外寒鸦低鸣,朝阳刚刚透过纱窗,照得一室朦胧。
阮如安轻薄的寝衣贴着肌肤,柔若无物的纱料几乎感觉不到丝毫重量,她的身子软软地趴在穆靖南的胸膛上,听着他缓慢而沉稳的心跳声。
穆靖南一手随意地搁在她的腰间,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背脊,带起一阵微痒。
阮如安似是安眠,却在这静谧的气氛中突然一阵颤动,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的身子一紧,整个人微微一颤,双目未睁,心头却已满是惊惧。
方才梦中,她瞧见阿耶在战场上深陷危局,鲜血淋漓,而远处的旌旗飘扬,似有漫天风雪肆虐,场面混乱不堪。
心头一阵刺痛,她的呼吸也不由得加快。
梦境与现实交织,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穆靖南的衣襟,指尖有些发凉。
穆靖南察觉到她的异动,当即熟练地将她搂紧,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低沉温柔:“怎么了,安安?”
阮如安微微喘息着,沉默片刻后才低声道:“无妨,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仿佛梦境的阴影还未彻底散去。穆靖南垂眸,抬手轻抚她的发顶,柔声关切问道:“是梦见了什么,竟能把你吓成这样?”
阮如安伏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勉强收敛住心中的不安,轻叹道:“梦到了阿耶……他在战场上……”
她顿了顿,想起了先前穆靖南提起过漠北战场上的局势,忽然心头一动,轻声道:“阿南……阿耶还在漠北,不知如今如何?只怕……”
她话未说完,穆靖南已然明白她的担忧,柔声打断:“岳父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出事。何苦还有定国公呢……”
阮如安轻轻应了一声,但心底的疑虑仍未完全散去。
她蜷在穆靖南怀里,仿佛是在汲取些许安慰,却依旧觉得胸口那份沉甸甸的感觉无法挥去。
沉思间,她的手无意中摩挲着穆靖南的肩膀,指尖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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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李大监略带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陛下,白祭酒与兰寺卿在殿外求见。”
妻子在怀,安慰不及,却还要去应付朝臣。
更言这局的幕后真凶他心中已然明了,如今不过是陪着人做戏罢了。
故而穆靖南闻言,眉心更是微蹙,带着几分不耐:“何事?他们不能等到开朝再说吗?”
明日便要开朝,今日方才正月十四,可是开朝前的最后一日可偷闲的日子了,还让人不得清净片刻。
李大监躬身在门外道:“陛下,二位大人说此事紧急,实在无法拖延。”
穆靖南长叹一口气,见阮如安还正一副神思不定的模样,他手上动作温柔,轻抚着阮如安的腰,凑上去轻吻妻子发间,柔声道:“我且先去瞧瞧,你再睡会。”
可这样一番闹腾,哪里还睡得着?
更何况外头两人多半也是来汇报兰贤妃的事情。
思及此,阮如安从他怀里缓缓坐起,眸光低垂,“我与你一道去。”
穆靖南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道:“无妨,你且在此处歇着,我一人去便好。”
语罢,见阮如安面上仍是担忧,穆靖南又将人揽在怀里亲了亲,安慰道:“莫要多思,安安。岳父会没事的,你好好歇着。”
话说到这份儿上,阮如安也只能坐在床榻上,看着他换好衣裳,只是许久不语。
穆靖南整理好衣襟,出门前仍不忘回身安抚道:“且安心,一切有我。”
言罢,他大步离开寝殿,阮如安盯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却依旧无法平静。
穆靖南若真是如他所说的一般靠谱也就罢了。
皇帝出了屋子,守在外头的冬儿自然便进了屋,等着伺候。
“你即刻去找小福子,让他想法子出宫去同霍若宁说一声。”
阮如安攥着手心,缓缓道:“务必让他尽快查实白暨此人。”
人活一世,只要有所往来,便会有破绽。
白暨一个小小祭酒,纵然后头有程太尉撑着,却也不该有这般胆量,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冲撞上位。
这几日来折腾了那么许久,阮如安不信穆靖南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早早设好的局。
可穆靖南却迟迟不动手,总也拖延纵容……
阮如安猜想,白暨手里定然是还有别的什么……值得让穆靖南忌惮的东西。
可如今除去北境战事,四海无恙。
白暨就算再有能耐,怕也难在北境闹事,更何况清流就算是想要动手,也已派去了一名程太尉,也没必要再多加派人手了。
再言,这北境战线要是溃然,敌军入侵,清流也讨不到好的,除非……
有人早已叛变。
诶,这真是一本糊涂账。
阮如安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你让霍若宁注意着,这几日加强京中巡防营巡逻力度,千万莫让人钻了空子。”
巡防营隶属兵部管辖,这一遭原本就该霍若宁来管。
“哦,你将李杳杳的那枚令牌拿了,让小福子送出宫去,那令牌,若是霍若宁有用,便让他留着,往后权当我们世家做了个人情,若是霍若宁不要,便让他送还给人家姑娘罢。”
李杳杳这小姑娘稚气未脱,她也总不能和一个小娃娃计较。
再言,那小令牌她拿着也没什么用,怎么也该交到需要的人手里才好的。
待冬儿应下,缓步出了门,阮如安睡眼惺忪,说完这么一大堆,又软着身子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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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另一头。
穆靖南端坐在大殿内,白祭酒与兰寺卿一同进殿,面色凝重。
二人行礼后,白祭酒率先开口:“陛下,经过这几日彻查,微臣等已查明贤妃中毒一事,证据显示……乃是皇后身边的冬儿姑姑所为。”
这又是在瞎扯些什么?
穆靖南心头虽不置可否,然还是冷冷扫了一眼白祭酒,询道:“她虽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女使,但如何能接触到如此毒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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