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脸颊上的霞色已消散,两片唇异常的饱满艳泽,落满被深吻过的痕迹。从诱人的唇中吐出的话语却很平静,不含任何情绪,只是纯粹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然,不自觉垂下的眼皮和不断轻颤的睫毛还是泄露了她并不平和的内心。
她自己尚未意识到的不满和忿然,在脸上更添了几分娇蛮的神态。也尽数落入嵇成忧眼底。
在他一次次克制不住想要靠近,却又冷漠的将她推开的那段日子里,他耽于对自身的怨愤,反复无常,全然不顾会带给她多大的委屈和不悦。
如今她还在记仇还肯生他的气,便是他的庆幸。更甚,她还愿意因他所经受的毒蛊而报以怜悯,更是让他感到无比幸运。五年的苦痛折磨换得世间唯一无二的一个她,何尝不是命运对他最大的眷顾。
嵇成忧讪讪微笑,满怀疚意的跟她赔不是:“都是在下的错,姑娘想怎么罚我都行。”
成夙闯了祸、政事堂的执事官做错了事,都要受罚。嵇家二郎自有一套公允严明的行事准则。
可是于情之一事,他没有过往的经验可循,只能把予取予夺的权力交给她。她说什么他必定奉为圭臬,绝不敢有任何违逆。
阿蒲蒻抬头,静静地看他,道:“二公子,你上回就说过,我想要什么,叫我只管跟你说。天底下大约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你,对不对?所以,对任何人不论是许下诺言,还是接受责罚,二公子出口都是这么轻率的么?”
软香在握,怀中佳人说出口的话却言辞铮铮不经世故。
除了她,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敢当面挑他的理。
嵇成忧的心跳如烛火飘荡,一亮一闪之间灵窍骤开,回望向她黑白澄明的眼眸,缓沉的嗓音中难以掩饰紧张:“从不曾,我只对一人许过诺,也只愿受一人之罚。”
话音出口,他心中一松。那些难以言说的晦涩心思,在她面前全部摊开。
阿蒲蒻惊讶的盯着他,片刻后惶惶垂眸,眼睫抖动得更加频繁。
他口中的这个人是谁,毋须再问。
话中未尽的意思,都袒露在他布满臊红之色的俊美面庞上,还有那双满怀希冀又赧然不安的黢黑俊目里。
“馨儿……”他小心翼翼的唤她,心中忐忑极了,不知道刚才的回答可令她满意。
阿蒲蒻想起自己初到政事堂那天,没有见到他的面,只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不急不躁幽沉徐缓,就像苗家山寨上的那股清泉,日复一日淌过山涧。
时至今日,这股清泉已然流淌到她的心田,浸润无声。
许是从那时起,她就莫名的被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吸引,很好奇她要为之解除蛊毒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尽管他一开始毫不客气的将她推开。
阿蒲蒻呆呆的望着他。
从他长飞入鬓的眉和深隽的眼中织出了一张网来,她的眸光被绵密的网裹住,从他脸上久久不能挪开。
他生得可真好看呀。
初见时,他是那样冷淡,威严持重,谦和端方,可如今,就是这样的一个端正克己的人,竟然热烈的亲吻她的唇舌,放浪的攥捉她如珠似玉的心跳……他对她的亲密到了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
阿蒲蒻心口哆嗦,羞臊的不敢再想下去。艳丽逼人的红晕悄然袭上两颊。
其实,那天他在鞠场上出手教训那个西戎人时,对于他之前所有的冷淡和疏离,她都不再计较了。
他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人,是普天之下谁也比不上的如玉君子。
单纯的少女不会去深想,他拥她在怀中,面额相抵,鼻息缠绵,他和她之间如此这般,在世俗的眼光里委实已没了规矩也失了分寸,没有哪个君子是这样的。
但是这些她想不到也不在乎,只觉得越来越多的欢喜和愉悦从心中洋溢出来。
他的气息越发挨得近了,一颗心剖出来给她看过后更加躁动难耐,情思触动一发不可收拾。急不可忍又想亲她。
阿蒲蒻此时才惊觉过来,伸手挡住他的嘴,娇声嚷道:“你已好些了吧!”
随着话音落下,她从他膝上跳下来,轻巧的脱身跑开了。
嵇成忧怀中顿时一空。他稍愣,随即含笑起身,身上还沾染着她的馨香,叫他舍不得从衣衫上掸去。
阿蒲蒻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朝紧跟上来的青年嫣然而笑,摇头嗔道:
“我才懒得罚你!你若真得了闲,上元节陪祖母到玉清观祈福去!祖母说有个什么天师卜卦极准,她老人家一直念叨,你们北上麟州前得亲自去求个平安,才好叫她老人家安心。”
嵇成忧微微笑着答应下来。
玉清观旁的鞠场就是上回他和西戎人比试骑射的地方。嵇老夫人每逢年节都会去观里找天师占卜祈福。
老夫人跟阿蒲蒻私下唠叨过好几回,说嵇成忧以往过年在政事堂的日子比在家里还多,也不知道是真的忙还是推托,反正他对烧香拜佛一事向来不甚热衷,这五年来一次也不曾踏足道观里头。让老夫人很是耿耿于怀,求神问道心诚则灵,既想要神仙照拂,哪有不亲自去求的道理嘛。
…
阿蒲蒻不管他是否跟在后头,只顾朝前走,逃之夭夭般回到客院。她走得太急,跑回院中已是气喘吁吁,心尖跳动的要从胸腔中蹦出来。在枝头垂露被那人如愿采撷的一刹那,她的心就已失守,被他温热的气息俘获,每一次跳动都如凌乱的鼓点,与从他指间传来的脉息同声相和。
翠白告假回爷娘家探亲去了,只有几个粗使婆子在洒扫院落修剪花枝。红梅已经凋零,枯萎的花瓣挂在树枝上,陷在泥土里,乱红零落,一切都乱糟糟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听得“砰”的一声,仆妇从树下惊的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厢房的门被匆匆跑进屋的罗姑娘关得震颤。
阿蒲蒻把一院子乱七八糟的花枝树叶都关在了门外,心中依然翻涌不止。他的亲吻,他说过的话,和吻一样热烈的目光,还有他坚硬滚烫的怀抱,都紧密的将她环绕起来,牢固的占据了她的心房。
走到窗边的桌案旁,书案上也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蒲蒻为馨”几个大字赫然入目。比花朵还要漂亮洒逸的字体,从纸面上跃然而出,像他的眼睛一样深邃的望着她。她不去看,可是他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馨儿,馨儿,一声声的唤她……执着的要得到她的回应。
她屏住耳朵不去听,可是房间里还若有若无的飘荡着蔗浆的甜香,都是他令人每日从城中最好的甜水铺子里买来,奉到她面前。余味回甘,让她整个人都浸泡在香甜中,甜的令人眩晕,满满的煦暖充斥在满腔满腹中。
她想,得跟祖母知会一声,今天晚上真的是一点也吃不下了,她已然饱足。
可是到了晚膳时分,她磨蹭了半晌还是出了门。
嵇成忧站在岔路口,面朝向她走来的方向负手而立。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天边的流云和暮色不断变幻,在他洁白的衣袍上镀了一层沧桑久远的光辉。
阿蒲蒻垂头放缓了脚步,再抬起头时唇边扬起淡淡笑意,提起裙摆加快了步伐。
走到嵇成忧跟前,扬头朝他抿唇一笑,不同他说话也没有停留,继续快步而行超过他,走到了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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