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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就在下一刻,车门却紧紧合上了,将车厢重新封成与世隔绝的小小天地,密不透风。
文令仪垂睫轻颤,屈了半身,曳着淡青罗裙坐到了车门附近,柔掌扶门。
“夫人有何吩咐?”车夫听见动静,在外下意识按紧了车门,周身警备起来。其反应之快,措辞又不卑不亢,明显并非常人所能做到,最大可能便是拓拔宪从军中检出的军士。
“……她去了哪儿?可别叫人挤撞了。”文令仪攥着雪帕,轻咳了声,话中透露担忧之意,搭了个解释,“若能远远看着,到底叫人放心些。”
仿佛要印证她所说,拥堵人群中冒出几声斥骂,诸如“谁的臭手,敢胡乱搭来”“莫挤莫挤,鞋履要叫你穿走了”“不好,簪子着人勾了,快帮我看看到哪儿了”,不一而足,此起彼伏地响闹,乱成一锅粥。
好在佳节时分,都是去庄严寺听头道钟鼓声的,耐性比平时足得多,来回交锋几句也就罢了,不然只怕要因此生出口角,彼此领教领教了。
所以她担心的不无道理,回去的路上也太兵荒马乱了。
车夫却稳坐钓鱼台,嘻开嘴笑了声,“夫人放心罢,她拿了腰牌去前头开路,片刻功夫就带人过来了,不妨事的。”
文令仪哦了声,果然放心许多,余下的些许不安也是人之常情,“可她到底是个女儿家,如此密匝匝的人流,路只怕不好挤。托了你的双目,且再仔细些,若看见她回来,便早早知会声。”
对此,车夫倒应得敞亮,很能理解这些闺中女儿的情谊。比如他们同处营帐之中,虽有什长、百夫长、乃至大小都统之分,军阶高低有别,但日日在一块儿吃住操练,早已和旁人感情不同。这位夫人如此表现,在他看来是重情义之举,再正常不过。
于是在堪堪看见青衣人影归来时,他屈指叩了叩车门,“夫人,回来了。”
话音未落,文令仪迫不及待打开了车门,欣喜得欲将半个身子探出张望,被车夫横臂才拦住了。知道自己一时太过情急,多少有点不合体统,反省之下,很合仪地坐在了位上,只以明眸向外打量,“在哪儿?”
车夫指了指西面,也正是围街木栅和疏导兵卫所在,文令仪随之看去,视线如放纸鸢般,远远近近,高低上下,却总找不到人。
“如何找不见?可是看错了?”
她手扶车厢,轻轻皱起剪绒般的乌眉,很是不解。
车夫此时也有些懊丧。方才有波人流涌过去,男男女女一大堆,才看见的人影被淹在其中,真要找起来简直没个头绪。早知就晚些知会了,多早晚的事,如今这样多少有些伤他面子。讪讪的,便把车门合了道:“是我草率了,夫人还是回去坐等罢,到车下自然就看见了。”
文令仪不敢惹他疑心,叹了口气,远远地看了最后一眼,好生坐了回去。
车门合上后,她不免有些焦躁,咬了咬下唇。
吴池明明就在离东阳门边不远的地方站着,她数次向他看去,不见他有任何反应,想来没有察觉。
但要从西宁公府如实传出消息很难了,出来能碰上他的机会也极少,今日算赶了个巧。一旦错过了,谁知还有没有下次。
她须得设法让吴池看见自己,明白她当下处境。
“夫人,我回来了!”
车外陡然响起的声音让她有了头绪。
文令仪猛得推开车门,弯着细腰,匆匆忙忙地前去相迎,急得足下一个踏空,摔到侍女怀里。
侍女吓得紧紧抱住她,捧了束娇花般,“夫人小心!”
周围人群也向这里看来,不少人被那罕见品貌夺了目光,驻足流连,舍不得前行半步。
文令仪好不容易站稳了,发现各色人都在观着自己出丑,不大自在,想以雪帕来掩。找了却发现手里的雪帕不翼而飞,向侍女说了,还道帕子一角还绣了个“襄”字,应是方才扑到她身上时脱了手。
侍女知世家女子贴身之物至关重要,丢损了容易出事,便也帮着四面看了看。
一阵快风扬尘起,文令仪手背掩唇咳了几声,左右找了圈,更是远远地看了眼,实在找不到了,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摆摆手,“罢了,就是块帕子,没了就没了,早些回去要紧。”
侍女扶她上了车,仔细掩好车门,笑道:“夫人刚才差点吓坏奴婢了,人多且杂,车架又这般高,若摔了,只怕身上要留好几日青紫。”
谁也猜不准主上何时来找夫人,但来了总要幸夫人,若看见青紫,他们的日子只怕要不好过。
文令仪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多亏你机敏,处置得当。”
心底却在想着方才吴池到底看见她没有。
似乎对视了,又不能确定他是看向她,还是这里的百姓……
马车开始动了,木轮碾过石道,比起高高低低的马蹄声,久响不息。
“有了这些人在前开路,果然畅通无阻。”侍女寻着话打发辰光。
似乎也就是这一刹那,夕阳落尽了余晖,天阴了下来,冷气不知从哪而起来,自四面八方渗入了车厢,她切实感受到了,又问了要不要把氅衣披在身上。
文令仪说好,其实心神不在这上头。
哥哥那时怎么说的呢?
——吴池有办法助她离开洛阳。
可马车就快过了东阳门了。
过了东阳门,如何再找机会见到吴池,她不知道。
于是真的也感受到了黑洞洞的寒意,像……拓拔宪正在冷冷看着她,笑她只会做无用功。
她裹紧了氅衣,半张脸几乎都埋进领口的一圈狐毛中。
但就在马车车轮滚过城门洞的时候,有道公事公办的声音从外传来,落到了车厢里头,平地惊雷一般。
“恭迎贵人回城。”
文令仪咳了几声,娇怯不胜风寒的样子,问若有所思的侍女道:“可还有帕子?”
侍女,也就是春羽,恍然大悟,急忙开了沉香漆盒,递过去雨过天青色的素帕。
……
接连三日,文令仪都没再出去,只在西宁公府里教文洛读书写字,偶尔牵着他去花园里游戏。
偏偏这天晴光正艳,那人想到了她身上,一大早便让春羽告诉她,宵禁时乘车去东安里,好好在临春阁中相侯。
轻慢随便,有些对外室召之即来的意思了。
春羽说完后便有急事,提脚出了里间。
文令仪由侍女们洗着脸,洗干净了还要敷层药脂——从临春阁送来的,一连三日都是这般。今日侍女刚给她敷了,要用轻柔的手法慢慢按摩时,她推开了侍女的手,拽来漆盘上的面巾子,狠狠在脸上擦拭。
擦去药脂的白皙脸蛋上立刻显出一道道红痕,像被细线划伤般。
侍女从她手中夺下了巾子,一看,吓得花容失色,“夫人有什么不开心,只在奴婢们身上出气就是,千万别伤了自己的玉体!”
“若叫那位看见了,不仅奴婢,夫人也交代不了呀!”
“请夫人惜身惜福!”
“滚……你们都给我滚……”文令仪双唇发抖,琉璃般透亮的清眸似乎马上要滴下水来,站在匀匀洒落的晴光底下,披了头浓密乌发,像传奇中写的姑射山神女。
三日以来,原来的容貌在药汁的作用下慢慢显露,本来就出色的模样添了自然二字,便是生气也像尊白瓷玉像,清丽得叫人不忍亵渎,偏偏又不由自主想靠近她。
由此,侍女们也知道这位夫人只怕会更受宠了,哪里敢轻易离开,齐齐跪在了她脚边,异口同声道:“奴婢知错,请夫人降罪。”
“我只是要你们先出去。”文令仪深吸了口气,走到明窗前,背对她们克制自己的情绪。
“出去!都出去!”春羽赶了回来,将这些侍女都叫出去,对她的背影笑道:“是奴婢不好,这些人还要多调教。夫人且转身看看,奴婢给您带什么人来了?”
“什么人?”文令仪顺着她的话说,却没半分好奇。
左不过是他玩弄她的把戏罢了。
“钟儿,还不快来见过夫人,几天不见你迷路了不成?”春羽向门外叫了声。
猩猩红软帘一掀,钟儿的脸从帘下一角钻入,连带整个身子入了里边,眼儿红通通得像个核桃,仿佛才哭过一场。
文令仪扭过头一看她,眼也红了,正要待她上前,想到什么,又飞快地掉过身,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被拓拔宪压在床笫间肆意欺负过的脸,要不是受之父母,她宁愿毁了去。再不济,也会让这张脸不见清白天光。
“娘子……”钟儿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我都知道了……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公爷和郎君出门在外,陛下为了保全娘子,才派了这些人来。娘子所做改变,也只是怕万一有失。春羽姐姐都和奴婢说了,娘子不必自责,这几日钟儿并没有吃苦。”
文令仪身躯微震,没想到会是这样,这才重新转过了身来,牵起她的手,上下仔细地看了看,“真没伤你?”
钟儿头摇得似拨浪鼓,“没有,半分都没有!”却在两人接手之际,悄悄捏了下娘子的小指。
文令仪松开她的手,空握了握,笑道:“好,真好。你总算回来了。文洛和你熟稔,今夜你务必要好好照顾他。”
“娘子不是说要亲自?”钟儿问道。
文令仪道:“是,是我亲自照顾。但你那日说的不错,文洛大了,我虽是他姑姑,男女有别,晚上还是在两间屋子安置比较好。若有什么,你高声叫我就是了,反正就隔了一道壁子。”
到了夜间,钟儿在屋子里给文洛喂了安神盏,便把灯熄去大半,只留两束微光在床脚不远,方便有什么事起夜用。
躺在黄花梨脚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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