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的尽头,在宝羲城背靠着的群山之中。
或者也不能说这就是溪流的尽头,它还来自更远的一座近乎于天相齐的,山顶笼罩白雪的雪山之中。
只因溪流在此停留,蓄满宛如一颗明珠一般的池水,散布在一座废弃的宫殿庭院之中。
这座庞大宫殿大部分殿堂已经颓败,残垣断壁四散倾落在树林间,因为湿润的气候,石壁爬满了青苔和藤萝。
唯有庭院中有池水的殿堂,仍旧还保留石壁围绕的殿堂框架。
从爬满青苔的石壁上,开着十几扇窗,周围四散的树木被建筑撑开,透过稀疏的树枝流泻而下的月色,映照着池水,水面一片清幽的深灰色。
环绕水池,从围墙过来两三尺的地面,挤挤挨挨地长满了一种刚破芽的嫩草。
土地似乎被翻新过后栽种的,只是这些嫩草没有一丝灵润。
因为才长出来,只展露两片嫩芽,实在看不出品种。
大师兄眉眼微动。他说之前来时,此地一片荒芜,并没有这些嫩草。
说完,忽然拉起她手,退到殿内背靠着茂密树林的窗口,两人躲在暗处。
“扶月,打起精神来,一会天时就要到了,为太子祈福是大事!”
老妪苍老的声音树林深处响起。
接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倒下一半的门廊缠上的藤条被挪开。
走在前方的老妪眼神鹰似的四处打量了一圈,没发觉什么异常后,才走进来。
她身后跟着纯白衣裳,发髻插着一支漂亮白鸟羽的小姑娘。
她大约十三四岁,美丽眉眼稚嫩纯真,小脸肃然地板着,纯黑的眼珠很安静,只偶尔飞扬起来看看月色,有一丝烂漫的孩子气一闪而逝。
那老妇先去池水边仔细看过那一圈嫩草后,面染红蓝两种颜色的冷厉的脸颊露出一丝笑纹。
随即,她手中掏出一枚鲜红颜色的小鼓在手,铁圈环绕的手柄染成从浅到深的深蓝色,她握住手柄,嘶哑低沉到近乎于赫赫只剩喉咙破空声音的吟唱自她口中响起。
一边吟唱一边击鼓,皮鼓沉沉伴着那几乎不成声的唱腔,分外怪异。
小女孩跟在她身后,左手一柄绒毛柔软的白羽扇在手,右手一只猩红的钗铃。
她
像一只洁白的蝴蝶一边扇动羽毛扇一边摇着钗铃跟在那老妇人身后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地旋转起舞。
小女孩那纯真的面容和随风柔柔飘动起的羽毛扇倒映着池水宛如美丽优雅的天鹅。
她身前的老妇苍目渐渐变成一片诡异的红色舞动身姿僵硬
强烈的落差让这一幕显得无比诡异。
她们的舞姿没有丝毫灵润。但若只是一般的祈禳活动却也对不起他们这明显皇室服饰的特征。
正在顾长夏疑虑之时。
只听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似小草从地底破发芽而出的声音。
池水边只长了两片叶子的嫩草抽叶吐枝恍如春雨中细嫩的韭菜抖动着娇嫩的身姿一点点地拔高渐渐地长而嫩的叶片落地指头大小的叶片随着笔直的茎秆生长一点点冒出深蓝的花苞起初如豆大逐渐展露成玫瑰花苞大小接着小小的宛如杯口的花型微微展开。
那是熏华草…
顾长夏震惊地与身旁青年对视一眼。
这里的熏华草与下游那药殿之中所见唯一不同便是多了一丝玄妙以及的灵润。
这与宝兰仙子在她识海所绘已相差无几。除了少了一片花瓣它们还是只有三片花瓣。
随着蓝色花朵尽数开放以后妇人和小女孩停止了巫舞。
那老妇人蹲身十分仔细地一株一株数过去。
数了一遍满脸骇然之色又重新数了一遍。
顾长夏帮她也重新数了一遍不会错正是三百六一支花。
“扶月怎会多了一株!”老妇骇然的声音发着抖似有些恐惧之色。
扶月微微看她一眼。“我那日趁您不注意随手多丢了一颗种子丢着玩儿本以为它不会长出来谁知道竟然也开花了。可能是我的灵巫之力又精进了吧您老要是觉得不对我拔了它。”
她说着就下手。
那老妇人听她如此说略略松了一口气低喃一声还好没误太子大事。
白衣的小姑娘状似随意拔了边沿一朵开得尤其艳丽的花朵往一旁随手一丢。
根茎包裹着泥土的花枝
在草地滚了几滚。
落在了顾长夏他们所站窗扇下方的墙壁边…
那老妇盯了那朵花几眼,便收回视线,
她手中一柄乌黑透着诡异深寒光芒的镰刀在手,挥动它轻轻割过。
深蓝色的花朵便如毯子似的飘起在空中,老妇双手举起,如拧干衣服似的,浮空拧了几把。
深蓝色花朵的点点花汁便如雨滴似的滴落在下方的池水之中。
这花汁似乎含着碎钻,映着皎洁月色,一片细碎晶莹的光亮四散铺开。
恍如深蓝星空坠落水底,深沉而炫美。
难怪那店小二曾说过,月圆之夜见到下游的四色泉偶尔是浅蓝色的。
应是这些花汁流散到下流而形成的缘故。
今夜正好是月圆之色。
圆月从东斜斜映照,竟在蓝色星海形成之时,倒影便落入了那池水之中。
老妇恭敬无比地行大礼,整张脸几乎扑倒在了地面,万分虔诚地对月拜了九拜。
随即庄严肃穆的声音。
“吉时以至,圣女,请速速占卜。
白衣的小姑娘眉眼微闪了闪,洁白的小脸板着,手心捧着一粒种子,蹲身在池水边。
小手沾湿泉水,一滴一滴深蓝色花汁的泉水如露珠滴落在她手心的种子之上。
那种子很快发芽吐叶,眨眼一片巴掌大的莲叶冒出来,随着它轻盈生长,一支洁白的花苞从叶后探头伸展,花苞吐艳,洁白的一朵莲花冉冉绽放。
老妇见到白莲的颜色已是目中连连冒出激动神采。
她手中一直持着一枚镜子,映照少女和泉水,还有那朵莲花。
洁白莲花绽放后,轻盈盈脱离花枝,飞身到深蓝星空泉水之上垂挂。
月影一点点靠近,那洁白莲花恍如缟素生绛,一抹宛如血液的深红色渐渐染满花瓣,扑地一声,深红花朵掉落在泉水中,荡起月影一阵晃荡。
本来深蓝的泉水,似被敲醒,眨眼晶莹的深蓝颜色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片清浅的深灰色,在暗夜之中微微泛起涟漪。
老妇诡异的脸颊露出明显的喜悦之色,她朝着南方跪拜行了九叩首大礼后,口中喃喃自语些什么。
顾长夏只听到太子乃朱雀守灵几个字。
白衣少女板起的小脸,似微微露出一丝轻蔑之色。
随即带着一点悲伤,深深地垂下了头。
当她跟随那老妇人离开前,回头微微一望,视线几乎与顾长夏对在了一起,随即她眼神落在哪墙角的熏华草,黑亮双眸泛起一丝狡黠。
托起藤条出门前,她手指微弹。
等两人远去。
一朵白莲,轻盈地从暗夜里显露,落在了池水之中。
月影正巧将白莲笼罩,宛如玉盘托起。
“我帮你一次,你就欠我一个大人情了。”
少女娇腕的声音,似通过莲花向她传音。
“取你那情郎之血,他才是真正的朱雀守灵,守灵之血触动圣莲,铃音升起,金凤之音哺而生花。你要的蓝凤仙灵之花,便可获取。”
顾长夏与大师兄落到泉水之侧。
这些话应当大师兄也是听到了,那一声情郎…
顾长夏微微看过去,月色下,大师兄脸颊轻红。
黑亮视线与她轻轻对视一眼,他便取出匕首划开手腕。
鲜血滴落,洁白的莲花逐渐升腾地比火光还要深沉的颜色。
花朵在水中轻轻颤动,细弱缥缈的铃音宛如仙乐,轻盈在暗夜地散开。
被顾长夏擒住在手的熏华草,三片花瓣似被吵醒一般,慵懒地舒展颤动,第四片花瓣从花根下盈然而出。
一朵呈杯形的,花瓣闪烁着深蓝碎钻光芒的熏华草渐渐成型。
水中颤动的白莲渐渐消散。
“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一月后,火神节祭舞,你还需欠我一个大人情。我很快会来找你,你要记得知恩图报!”
少女的声音娇气地响起一瞬,消散在夜色中。
顾长夏心想,金凤之音,竟然不是大师兄的琴音…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这么些年,真是辛苦大师兄四处琴音相传为她找花。
若非有这种种巧遇,大师兄劳苦许久,可能不过一场空。
至于这少女的大人情,她当然一定要还。
两人不敢在原地多留,迅速脱离山林,隐身朝南飞去很远,才又折返向西。
往山庄的方向飞回。
穿过一望无际的白茅草密密丛丛生长的山麓,回到如玉带
纵贯东北丛林向西南流经而过的溪流。
清黑的天空薄云不断流动月亮追随流云薄薄淡淡的光影映照清澈溪水浓淡不断变化。
沿岸虫声随着光的波涛如潮水般涌向他们。
恍如一首甜美而浪漫的歌谣将两人包围。
身旁之人温热的手一直握住她的。穿过溪流
泽兰山庄的灯影在深黑的石壁后散过来微弱而宁静的浅黄光晕。
两人停顿再过去就不好牵住手了。
视线微微斜视黯淡光线下大师兄眸光微亮唇角轻抿梨涡闪动。
握住她的手微松之际。
“你们在做什么快给我放手!”
清冷的声音似还破了音冰冷杀气像一柄刀似的冲刷向她身旁的大师兄。
前方灯影下逆着光的白衣青年脸颊晕红浑身弥漫着腾腾怒火。
这其实也无妨。
反正小哥哥那怒气白天已经烧了大师兄一整天想来大师兄已经习惯了。
问题在于卫安宁身后师尊和季容两人似刚从西面散步回来。
两人听到这一声其实说不上怒吼的闷闷压着火的声音不免瞬身过来。
月亮从云后探出头来皎洁月色下大师兄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片薄红笼罩。
顾长夏手指轻动他竟攥紧了紧视线扫她一眼后才缓缓松开。
随即几人一路上山一路无言。
不说后边三个年轻人此时如何想。
落枫尊者心底的想法长夏这臭丫头真是脸皮厚有宁儿当年风范。
尘儿已羞得满脸通红了她在一旁似还看着尘儿微微抿唇幽亮眼神之中不无笑意。
当年宁儿最喜爱逗卫靖脸红他亲眼所见夜晚在秘境中是宁儿偷偷在夜色下亲了卫靖。
当时卫靖呆若木塑妖冶的一张脸晕红满布之后垂着脸死活不敢看宁儿。
宁儿在一旁捧着脸看一会月色看一会身旁被她亲红了脸的青年那如星子般的眼睛如今回想起来相比当年的醋意翻涌此时心底却只觉温柔。
只可惜那么美好的两个人最终还是抵不过男子薄情。
卫靖此次前来百里
国,据闻还带上了他的新夫人。
宁儿尸骨未寒,此人身旁已然有了新人。
不论清风尊者还是季容都道卫靖已然性情大变,不是当年他们认识那个至情至性之人。
他是一直未曾也不愿见此人,这回,他倒是要瞧瞧,到底卫靖如今变成了什么令人生厌的模样。
他的新夫人又到底是个什么绝色,竟能胜过宁儿。
回望身后仍旧红着脸的尘儿,和抬头望着月色漫步而满脸宁静之色的长夏那丫头。
落枫尊者心底不觉一叹。
竟不知,这二人以后会如何。
只希望这一次,他不要再看走眼。
当年若是知道卫靖是如此薄情无义之人,他绝无可能放开宁儿的手。
宝羲城东宫,偏殿之中一片粘稠的黑色。
因新太子不喜点灯,便是外侧回廊,也一片漆黑,只在院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宫灯。
黑影在宫灯下微闪,眨眼进入偏殿。
“殿下,圣女占卜仪式已经结束。
“结果如何?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大吉。
“嗯,拿来我看看。
黑影两柄玉镜恭敬地递送到黑暗中白衣青年手中。
灵光微微亮起,三皇子扶浦捏起一柄玉镜。
里面映照着白衣少女与深蓝池水之前,白莲占卜吉凶之兆的全过程。
白莲下垂,色如缟素映绛,实乃真凤临凡吉兆。
扶浦清冷面容并未有丝毫喜意,轻轻放下这玉镜,拿起另一柄。
这便是黑衣人拍摄所得。
扶浦冷眼盯着那镜中握着四色蓝凤仙灵之草的美丽女子一阵,视线触及她身旁的青衣俊美青年,他眸光微黯扣下玉镜在手。
屋内因玉镜灵力泛起的微光消失,黑暗中只余下窗口微微透下来一丝月色薄影。
黑衣人向前请示。
“殿下,圣女试图引九针玄体救废太子性命,当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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