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住了月,夜色更暗了。
迷离曼妙的湿润雾气裹住的宗门,远望一片迷蒙。
早春的青芒山秃秃的细小嫩草,在夜幕中呈现一种墨灰色。斜坡上,寒竹轩昏黄的灯光在静夜里温柔地散开。
顾长夏被师尊带着神行,眨眼落在青芒山上。
再被严厉气恼以及的师尊,光速拎着丢在神案之前。
“跪下。”
她头晕目眩地跪下去,那神行术快是快,她得说一声,体验感极其差,下辈子她都不想再搭这趟顺风车。
师尊站于一侧,视线落在幽暗光线下擦拭洁净的宁儿之位的牌位,清瘦脸颊浮现一种老父亲般的恼怒。
“宁儿,你若显灵,就来管管你生的破孩儿!这种臭丫头,我是管不了了。”
愤愤然一声,袖子甩动,师尊他老人家气咻咻出门去了。
屋子外脚步声虽渐渐远离,一丝柔润的灵力却顺着门缝流泻进来。
被这温柔灵力拂过,但觉头晕脑胀的症状为之一轻。
顾长夏不禁微微咂咂嘴。师尊这,若是跟原主娘一对儿,指定是慈父。
心是真的软。
至于跪牌位,早在顾长夏预算之中,她一时处之泰然。
她猜顶多能跪一整晚,师尊就会担心她跪坏了,立即会放她回去,还会送上好的活血化瘀膏并佐以一顿臭骂。再名义上禁足一年,实际禁足两三月就放出来。
谁知,大约这回真把他老人家气狠了。
第二天清晨,微暗光线中,师祖推开一条门缝看她一眼。
便转身无情离开。
那怒气值居然并没有消散多少。
一丝灵润散开在她膝盖,估计怕她跪废了,缓解缓解血液循环。
至于放她离开,没门。接着跪下去吧!
半上午的时候,门外大师兄声音传进来。
“师尊,三师妹在秘境之中受了些小伤,她既跪了一晚,应知错了,不如放她回去养伤。”
师尊拉长的声音。
“哦?受了小伤,我怎么没察觉她哪里受了伤。”
“……秘境危险,三师妹担惊受怕,总没休息好。”
“没休息好?我看她精神头好得很还有力气再去闯一回秘境。”
师尊语气冒火星随即让大师兄专心回去静心打坐修炼不日提升修为到玄丹级要紧。
到了中午二师姐也来帮着求情。
师尊这回说话没有阴阳怪气的将二师姐喊去隔壁问了一阵秘境遭遇等。
说完话后
“师尊三师妹肯定知道错了您老放她回去了吧。”
师尊冷冰冰一句话。
“这事你别管这次不给她吃足了教训我看下回她还敢。”
到了半下午。
南玄英竟然也来帮着求情了说了些少年心性谁人不想变强的话他年少时也同样冲动等等。
师尊居然十分柔和的语气。
“既然玄英也帮她说话如此今日权且放她一马。”
随后师尊还劳烦南玄英送她回白晶楼。
一路她的云朵晃晃悠悠的还是南玄英用灵力暗自托着她到的门口。
随即他便十分体贴地告辞离开了。
顾长夏此时的确只想回去揉揉两条麻木的腿然后好好泡个澡。
在秘境这十来天哪有闲工夫清洗每天不过勉强用灵力洁净一下身体罢了。
柯小元早已焦急在院子里等着见她回来立即高兴地蹦起来忙忙碌碌去烧热水。
顾长夏先进屋用活络药膏敷膝盖运行灵力一周天以后。
麻木到不像自己的两条腿总算恢复了知觉。
随即去浴房痛快洗了个澡。
等收拾完了天已经黑了凄清夜色铺开天幕迷蒙雾气在黑夜之中流散。
宗门各处山间一盏盏昏黄灯光在夜下亮起。
这宁静美好的夜色顾长夏遥望了一阵打定主意以后那些什么秘境再也不去了。
用过晚饭后。
陆续从各处不少人送来小小安慰礼。
其中还夹杂几个今年晋升的内门弟子的宫雪蕊就是其中之一。这个情况估计着她被师尊罚跪全宗门应该都知道了。
想想被拧过的耳朵这点又算什么。
顾
长夏一一让柯小元去回礼。
一会女主竟然亲自提着小包袱过来看她的来了,顺便把银环珠给她。
递过来玉盒时,她小脸板着紧紧的。
“顾师姐,你放心,我警告过它必须听话了,绝不会再逃。”
顾长夏才接过玉盒,银环珠便在里面有些骚动。
女主顿时小小羞愧,大眼睛不高兴起竖起,剑气呜呜冲天一瞬。
那银环珠立即老实了,就连顾长夏打开盒子盖,它也摊平在盒底装死。
顾长夏:“……”
谢过女主后,本要留下她喝茶。
女主大眼睛灵灿地一转,就摇着脑袋说还有点事,甩着小手跑走了。
估计她跟小哥哥要约个小会。
他俩约会的方式,基本都是小哥哥坐女主的屋檐,女主估计在小厅或者院子里吹萧。
最大的浪漫柔情,不过是偶尔对视一眼罢了。
而且这种时候还不多。卫安宁其实有点害羞,不喜在人前展露自己的情意。因此,很少落到那小小屋檐守护他的萌软小情人。
今晚两个大约要如此纯洁美好的对视一阵了。
顾长夏送了女主出门,回头考虑了一下,既然精神不错,那的确不如把灵药制出来。
她收拾收拾,准备去大师兄那儿取离火龙芝。
打算等取回来后,便收拾处理各种药材,小哥哥和女主纯情蜜意完了,会来找她。
等他来了,就抓了他这个工具人帮着制作灵药。
从内院转出来,萧声飞过幽静的夜空,自东边响起,音色宛如涓涓细流,悠然宁静,闲适平和。
顾长夏心想,小哥哥倒是挺守时。
她开门时,那萧声忽然拐了一拐,一会气呼呼地拔高起来。
小哥哥这…女主那么萌,他怎么舍得让她生气。
吱呀一声,门打开来,暗香随着夜风浮动,浸入鼻息。
早春清冷的风拂起来的衣襟,微微扫过她的脸颊。
从门前转过身的柔软缥色长袍的青年,却是大师兄。
“我来送灵药。”
“哦,大师兄请进。”
顾长夏迎了大师兄进
屋微微飞了一眼东边逢仙居果然见到白衣青年倚靠在南侧屋檐。
清冷的眼神
微微摇头顾长夏关门进屋。
跟大师兄在厅中喝了一杯茶他问了她膝盖的情况。
那都是小伤不值一提顾长夏没当回事。
没一会大师兄放下茶杯掏出装有离火龙芝的玉盒在手视线微微看过来。
“这次…可也要我助你制作灵药?”他问。
顾长夏听着东边重新归于宁静美好的萧声想了想就点头。
“那就劳烦大师兄了。”
两人起身进入内院药房。
这次的灵药需要一百二十种药材辅助。
前期准备过程两人一起动手也花费了一个时辰功夫。
其中刚巧用到了红芍这种名为知心的妍丽灵花。
凌泉公子在书中提到红芍这种灵花最好是由血脉至亲或者鹣鲽情深的恩爱情人相赠次一等的倾慕者赠予也可用。
因此红芍这一味药她之前特意托卫安宁给她买回来。
当时候卫安宁还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不太想给她买。
他那哥哥经里估计担心她拿这名为知心的红芍去给人表白。
听到是作为药材使用才带着怀疑之色给她买了来。给她时还说女子矜持些更可爱夏儿还小不用在意那些风花雪月之事。
包括殷璹送的红芍也还在收着。
两种都被顾长夏拿出来对比了一下她发觉凌泉公子这么要求并非毫无根据。
卫安宁给她买的明显就要灵润更足花朵更见妍丽秀美。
大师兄在一旁看了制药卷轴一眼忽然微微侧过脸颊掏出来一把红芍放在桌案之上。
他掏出来这一把本都大朵绽放他放下推过来时却竟然微微合拢了花苞花瓣颜色近乎一抹妖娆深红宛如娉婷含羞贵女香清粉澹明艳妍丽以及。
这一把红芍无疑是凌泉公子提点的顶级一类。
顾长夏捧起红芍闻了闻又开始怀疑凌泉公子的理论。大约刚巧他那一把是杜若仙子送的他才下了这种
结论。
实际可能需要资质绝佳的天才赠送才可达到顶级品质。
如今当然也无心去查证能得到顶级药材已经得意外之喜。
就是大师兄面色轻红他之前看了卷轴就略微有些犹豫。
最终送出来时估计怕他误会此时微微眼神注视有些紧张之色。
顾长夏不觉有些好笑。
她又怎会误会。
“多谢大师兄。”她含笑谢过便掐了红芍取其浓红的汁液放入小碟中。
大师兄欣然含笑俊影在灯光如浮动如玉光晕衬着如画眉目竟有些炫目。
顾长夏垂眸微笑。瞧刚刚把大师兄给吓的!
一会药材处理完毕要开始制作灵药了。
这次制药过程还是大师兄动手。
他先用其他药材熟练手法时顾长夏在一旁一边递材料一边忍不住感慨。
“往后大师兄制药手法可能要在我这医修之上。”
大师兄修长手指灵动地拨弄各种药材将它们灵力震荡在空中一点点糅合。
听了这话不过微微抿唇一笑眼神十分温柔。
一会手法熟练了。
两人神色微微紧张地对视一眼互相深吸了一口气。
实际顾长夏根本不必紧张。
大师兄实在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只见他一样一样拿起药材各种错综复杂手法和灵力一丝不差整个制药过程用时几乎半个时辰。
但他纯黑眼眸专注俊脸宁静肃穆一双手灵巧宛如仙人。
无一丝错漏将药丸渐渐制作成型。
等到取用离火龙芝时他随手从玉盒招来
大师兄手掌微颤或许是夜晚下灯光太朦脓。
顾长夏见他脸颊微微有些轻红之色。
她心神全在灵药之上倒也不过一掠而过。
很快离火龙芝全部萃取青色小龙火光微微闪动钻入药丸之中在光滑的药丸表面渐渐映出来一头小小青龙身影这青龙头顶花蕊状盯着花冠如今看来竟像九颗金针。
顾长夏不觉微微惊讶。
大师兄也见到那花冠,抿唇一笑,眼神无疑在说,这就是你的机缘没错,你是被仙缘眷顾之人。
接下来取用银环珠。
盒盖打开之际,它竟然飞身而逃。
顾长夏不禁暗悔,没有把女主也喊过来。
大师兄在对面,微微看一眼飞上空中的银环珠,面色陡地冰冷,气势凌然,墨色如玉眼眸飞向空中,从未有过的凌厉之色,似能穿透人心。
他不过看一眼,冷哼一声,那银环珠竟乖得像个小姑娘,徐徐飞回他手心。
顾长夏这才视线从大师兄那轻动的喉结拉回视线…
她刚刚在看哪里去了…不过大师兄竟然有这一面,倒是她未曾想到的。
居然有点…小性感。让她想起花蝶城外,温泉中那湿润了脸颊的大师兄。
眼见银环珠的花露被大师兄一只手灵巧取出,她收回视线,一丝灵力异常稳定地输入。
约莫一刻钟后,药丸成型,其上九颗银环镌刻,青龙缠绕,色如白玉,香气如兰。
已是成了,并且居然是顶级那一列。
凌泉公子小记之中言明,他制作此类灵药不下十次,唯有一次是顶级。
而大师兄…若非他的确是音修天才,顾长夏竟想劝他,要不然改行吧。做医修,大师兄应该也是顶级的。
“三师妹,子时即至,你调息片刻,便服用灵药,我替你护法。
大师兄递过来灵药,便站起身,略微收拾了一番药房。
在明净的桌案放下一只金桐小香炉,给她焚香静心。
随即推门而出,修长身影消失在光晕之后。
这种灵药的确子时服用最佳,顾长夏也不敢耽搁,宁心静气之后,运转灵力一周天。
等子时到了,便服用了灵药。
这灵药一咽下去,仿若吞下一团火。
内火从丹田直烧穿皮肤,浑身冒着焦气,只觉一根火柴,便可直接将她焚毁成灰烬。
从未经历过一种疼痛,如此揪心难忍。
单纯的意志力已是完全无法抵挡,尽管拼命地咬着牙,可也仍旧泪湿面颊,她甚至想嚎啕大哭。
但她哭不动,她的泪水也快要被焚烧干净。
恍惚中似乎有什么清凉地贴着她不觉全身蜷缩只想靠着这冰凉汲取哪怕一丁点缓解痛苦的去处。
渐渐地火光似乎褪去另一种疼痛却又恶魔般席卷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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