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时音眨了眨眼睛。老板刚刚是在逗我是吗?绝对是!
这家医院很大,两人经过几个连廊,在一楼找到一家便利店。进去的时候,叶时音直奔热饮区拿了一瓶牛奶和咖啡,又挑选两块蛋糕,几样熟食和零食,全然没发现站在收银区的奉崖被店员围观了。但其实,也就两个店员而已。
奉崖一米九三,大长腿,身材比例非常好,五官无可挑剔,气场又不似常人。店员站在收银台,一左一右,就这样一直把视线投在他身上。
叶时音结账的时候,店员悄声问:“那是你男朋友吗?长得很像明星耶。他生病了吗?你带他来看病?”
问题太多,叶时音竟不知先回哪个,但他准备统一回复:“都不是啊。”
店员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继续问:“那他是谁呀?”
叶时音:“是我老板。”
店员:“那你在哪上班。”
叶时音笑笑,拿起东西走人。心里直嘀咕:老板真是招蜂引蝶。
叶时音带奉崖在便利店门口找到一排椅子,两人坐下后,她在一次性杯子里倒入三份之二牛奶,随后再参进三分之一咖啡。
“别人都喜欢咖啡加奶,其实我更喜欢牛奶加咖啡。”她边倒另一杯,边对奉崖说:“牛奶的醇香加入一点咖啡的浓郁,喝起来既不那么甜,也不会那么淡,您试看看?”
奉崖接过咖啡牛奶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道:“不错。”
虽然光线依旧很暗,但连廊里有几盏白炽灯,发出微弱的光。
叶时音能看到奉崖的表情由冷转变为沉浸式喝奶模式,于是欣慰地喝了一口,道:“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喝的味道。”
她一边拿出一块小蛋糕,拆出来递给奉崖:“你再搭配这块蛋糕试试。”
奉崖接过,咬了一口,咀嚼后,又评价:“独特的味道。”
叶时音眼睛亮起来,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对吧,我一直觉得咖啡牛奶和这款蛋糕简直是绝配,吃起来奶香奶香的,可是又不会很腻,反而很清甜。”
她的眼神充满期待,仿佛你只要说“是”,她就会在下一秒跟你称兄道弟。
奉崖第一次见叶时音在他面前展露这样的神情,应该说,在这之前,叶时音对他所有的行为和话语都是第一次。
他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但叶时音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兴奋地又拿起一块蛋糕递给他,眼睛亮得要命。
奉崖低头看了那小蛋糕一眼,又抬头看叶时音。
他饱了。
但叶时音还殷切地期待着。
伸手将那块蛋糕接了过来,咬一口,细嚼慢咽。
叶时音也拿起一块小蛋糕吃起来,边鼓着腮帮子说道:“抱歉啊老板,现在这个时间点,又下着雨,估计没有餐馆开着了,只能请你吃这些。”
奉崖越嚼越慢,为了说话才吞下:“无妨。”
叶时音轻轻地笑了,她第一次觉得她的老板其实挺亲和的。
奉崖看着她,想起也是叶时音第一次在他面前笑,问:“为什么之前会怕我?”
被这样直白地问出来,叶时音还是挺难为情的,但是刚才她那么矫情的时候倒是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就……其实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很害怕了,我也说不出来理由。但我想,可能是因为……”她偷瞄了奉崖一眼,不敢说下去。
奉崖出声:“你说,我不会责怪你。”
叶时音喝了一大口咖啡牛奶,豁出去道:“老板,你不觉得你的眼神,不,应该说你整个人都很冷漠吗?然后你的气场又很强大,就是那种当大官的那种强大,我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被镇住了,怕你不是很正常嘛。”她适时拍了个马屁。
奉崖一愣,他很冷漠?但他连情绪都没有,怎么会冷漠?
他眼里的迷惑被叶时音精准地捕捉到,然后听对面的小姑娘亡羊补牢:“但是今晚,我颠覆了以往对你的误解,重新认识了你!老板,你其实是个外冷内热、超级温暖的人。”
奉崖听着甜甜的称赞,辨出叶时音这话有奉承的成分在里面,没拆穿。
“你今晚也让我看到不一样的你。”他说道。
叶时音挺不好意思的:“谢谢老板夸奖。”
奉崖:“我没有夸奖你。”
叶时音:……
尴尬,非常尴尬。
又听奉崖继续说道:“我在陈述事实。”
叶时音尴尬地笑,她这个老板好像有点古板欸。
“原本以为你慌不择路地来找我,到医院后应该会哭会慌,不想你安慰了你母亲和弟弟,又冷静地解决问题。事实上,你很理智,也很乐观。”叶时音对他袒露心声,他觉得有必要客观评价。
叶时音心里酸酸的,又有点想哭。并不是因为奉崖的“客观评价”,而是因为,在自己22年的生命里,一直都在强迫自己乐观。不乐观怎么办,发现爸爸妈妈并不那么爱她后,如何自处?再者,不理智又能怎么办?就像现在,她不理智,就没有人能解决问题了。靠她遇事就哭的妈妈,还是被宠坏了的弟弟?
但她其实非常清楚,面对今晚的情形,他之所以能理智客观皆因,他得到的父爱并不多。她会因为害怕失去父亲而哭,而不是因为害怕失去叶盛这个人。
很复杂的情感,叶时音放下一次性杯子,叹了口气。
奉崖又一次将叶时音变化之快的情绪尽收眼底。从一开始惊讶,继而难过,下一秒冷静下来后就释然了。
他不知道,叶时音在很多漫长的挣扎里都是这样自处的,以至于如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哄好自己。
空气中只有大雨瓢泼的声音,两个人安静地喝着咖啡牛奶。
奉崖能感知叶时音现在敞开的、感性的心扉,是调查她的好时机。
“你何时发现自己厨艺有天赋?”
说到这个,叶时音可要来劲了,放下手中的咖啡牛奶,准备大谈特谈:“那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我爸妈做生意忙,没人给我煮饭嘛,我就尝试自己炒了个菜,好家伙……”
嗯?
叶时音说道兴奋处,脑袋一歪,不省人事。
奉崖及时地将她接住。叶时音柔软又滚烫的身躯就这样滑入他怀里。
39.5度,高烧。
奉崖低头看怀里的人,她脸颊泛红,嘴唇嫣红,整个人像发烫的西红柿。掌心下的衣服还很潮湿,仔细一看,发根也还未干。应该是起热有一段时间了,否则不会一下子就烧到39.5度。都烧成那样了,还一直撑着与他说那许久的话。
这是人类可承受温度的较高值,再烧下去后果就未可知了。
搂着叶时音的手臂微微一动,叶时音的衣服和头发全干了。
奉崖揽过叶时音的双腿和腰背,将叶时音从椅子上抱起,走向医院急诊室。
连廊外的雨声渐渐变小,好像在给叶时音梦里的呢喃伴奏。
“爸爸,你没事就太好了。”
“我没关系啊,你们不爱我也没关系。”
“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了。”
“嗯,我只有理智乐观你们才会发现我的存在。”
“爸,妈……”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音量也渐渐变弱,弱到只有抱着他的奉崖能听到。
奉崖低头睨了怀里的人一眼。她罕见地皱着眉,语气委委屈屈:“我已经22岁啦,可是我其实也才22岁……”
今天的夜很长。医院外的树被风吹地唰唰响,医院内有人生有人死,各自奔向自己的宿命。
雨在下了一整夜后终于在黎明破晓后停了下来,初阳透过云层照射到医院窗棂上。
叶时音感觉自己像做了很长很长的梦一样,醒来的时候头昏脑涨。
她在哪里?
天花板好白,被子也是白的。哦,她在医院。但她为什么躺在病床上?
她想起昨晚爸爸脱离生命危险了,为了感谢老板,去便利店买了东西请他吃......
等等,怎么吃着吃着吃到病床上来了,难道他们吃到过期食品,食物中毒了?
完蛋。老板也躺了?
她左右看,只有她一张病床,并没有看到奉崖。哦对,医院的病房男女是分开的。
“你别动啊,再动要出血了。”
是陌生的声音。
叶时音睁眼,发现是个护士姐姐。
“护士小姐姐,我怎么了啊?”叶时音想抬头,但是一抬又痛得要命。不止头痛,全身,包括骨头都在痛。
听到小姑娘甜甜地叫自己“小姐姐”,已经40岁的护士声音软了下来:“你发烧了,在打点滴呢,别乱动。”
发烧啊……
既然起不来,她就不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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