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随着一声爆破,闪/光/弹在一旁的玻璃板上炸开。那玻璃墙面一个碎纹都没有,倒是装着Hug载体的小玻璃瓶从桌子边缘被震下来,摔个稀碎。
小球四处滚,厂长也跟着四处滚,他狼狈地拾起每一颗Hug,哪怕没人比他更清楚现在的Hug已经跟普通的金属物件无异。
“嘿—祈夭——!别怕,我看到你了!”
那是来自艾奥的吼声。
也是,顶级的尖兵哪里是几把刀枪能困住的?想必他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
祈夭低头拍了拍通讯器,毫无反应。这里应该安装了信号屏蔽装置,一切未经批准的通讯设备都不能在厂内使用。
祈夭冲着窗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事,甚至算得上悠哉,然后蹲下帮老者就近捡了几颗小球,余光扫过地上那把破枪,无人在意。
厂长灰脸泛青,一耸一耸地向前逼近。
他停在祈夭面前,背脊像山一样拱出去,握住祈夭攥着球的手。
那曾是一双疯狂的、饥肠辘辘的手,不过现在只是冰冷的、属于老人的手。
厂长抬起头,瞳孔空空:
“Icannotseemyreflectionanymore.”
(我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倒影了)
祈夭撒手把小球还给他,球坠到手心,却像子弹一样将厂长开肠破肚。
他没力气,再没力气了。
厂长把小球都会合到右手,用另一只手虚掩着,一闭眼,一张嘴,一抬手,金属小球混着尘土和臭气顺着喉咙尽数出溜下去。犹如铁屑,飞快地黏向磁铁。
他缓慢地躺倒在地上,永远拥抱着那浑圆的恶臭与肮脏。
虽然自己行将就木,但厂长由衷地开心。
——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
他干干净净的来,又干干净净的走,蜗居在人类躯体的旅途到此结束。对他个人来说,对海城来说,都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好事!
看见厂长脸上痴痴的笑容,祈夭觉得有什么东西呛在嗓子眼,他暗暗咳嗽几声,蹲姿换成坐姿。
地面凉森森的,但并不冷。祈夭仔细瞧着厂长,恍惚间又想到另一位老人。他渐渐出神了,眼皮半合,目无聚焦;他知道,无论好坏,故事总该有个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齿轮声又忽然响起,祈夭立刻回神,一翻身,把住那冷枪,对准电梯口的方向。
厂长说过,他一死,没人能出去。而能启用这电梯的,定是被他重用的、相当有能力的人物。
祈夭死死盯着电梯口底端,猫着腰前进,右手扣枪,左手作衬,时刻准备先敌人一步扣动扳机。
——就是现在!
对准那抹闪光,“砰”一声响,又“咻”的反弹开来——
“呀,祖宗!小祖宗!是我,艾奥!”
祈夭一抖,小腹发麻,这才发现冷汗已经顺着枪把聚成小溪,正淅淅沥沥落下去。
“盾、盾哥?对不住。”祈夭声音在抖,刹那瘫软在地上,“哈...我过激了。”
艾奥哈哈一笑,大方的很,拎着盾走过来,又像拎小鸡崽一样把祈夭捞起来,“没事,好歹有个盾。你倒是反应快,我脑袋还没冒尖呢你枪子儿就过来了。”
谈话间,电梯又动了,艾奥感受到怀里的人又一哆嗦,他一把按住祈夭举枪的手,“别急,都是咱们自己人。”
“你们怎么有权限…”
“我知道,要人脸识别是吧?这事说来奇怪,刚刚我以为你出事儿了,就火急火燎过来找,中途突然蹦出来个人说你没事,死的另有其人,还说他能帮我们开路。我一想,天底下哪有这好事啊!但他实在羸弱,我一盾下去能扇死十个,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来了,没成想他是真心的。”
艾奥指了指电梯,“冬青和夏威尔也要上来,这趟不知道是哪个,我安排唐在下面看着,省的那人私下搞小动作。”
“…好。”
祈夭眼睛有些胀,大概是出神时太久没闭眼导致的刺痛,他闭目润了润眼睛,手里仍不放下厂长的那把枪。
等祈夭恢复站定,艾奥撤手踱步过去,抬腿想帮地上的厂长翻个面,探探死活。
“哥,别动他。”
艾奥转身,眼睛铮亮:“怎么事儿?”
祈夭抿了抿唇,不知从何说起。他艰难地抹了把脸,“给我点时间缓缓,等冬青上来了再说。”
“行,也是,说给记录员听就够了。”
艾奥退了两步,不屑地咧开嘴,但没笑出声。
瞧瞧,果然是新人,死一个老头子就把这小少爷吓成这副鸟样了。
不过,如果祈少爷哭着喊着想回家找妈妈,不是,找爷爷,他是很愿意驱车送他的——要是能顺便在大人物面前刷个眼熟,那就更好啦!
最终,冬青和夏威尔乘同一程电梯上来了,就像艾奥和他的盾一样。
冬青见了祈夭,快走几步,又猛地停下,缓慢地点头扫视,放下心来:“还好,就是有些地方是轻度擦伤,没什么大碍。”
“他奶奶的,”夏威尔搂过祈夭,使劲震了震,像是在用粗暴的物理方法再次确认他的完好,“祈夭,你被掠走时周围全是人,纯纯的人,我们有那个狗屁机器人守则限制,根本打不动。”
“你别怪我,当然,怪也没事。”夏威尔有些别扭,“但你别怪冬青,他本来就不是粗人。”
“我没怪。”
“真的?那你说的带我们去那个哪儿…干那个什么……还算数吗?”
祈夭知道夏威尔是指给冬青改漆的事,一阵哭笑不得:“当然。”
“诶诶,打啥哑迷呢,瞒着队长我!”艾奥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有开口的意思,大概是他们的私事,也没强求上报,“行了,记录员也到了,小祈,请开始你的表演。”
祈夭顿了顿,回望一眼厂长。屏幕已经暗下来,祈夭确信自己把Hug程序清理得很干净,逝者已矣,没必要把尸体上的伤疤再揭开一遍。
更何况,轻而易举端了一个毁灭性武器的系统终端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祈夭不想在此时暴露自己的手段,再被城里人纠缠,节外生枝。
于是,在祈夭口述中,厂长仍是一个执拗、孤独的老头,只是不再偏激。
他大概是在研究什么优生学的理论,如今生育率这么低,总要有人苦着脸钻研,为人类的繁衍生息着想。
至于具体是什么项目?有没有完工?科研成果和报告又在哪里呢?
噢,祈夭耸耸肩,他只是一个被绑来的、侥幸反杀成功的俘虏,哪知道这些。
艾奥咂咂嘴,似乎对祈夭编造的故事感慨颇多:“生无悔,死无憾,人能做到其中一个就值这一辈子了,这老头子倒也是个狠角色。”
“是啊。”祈夭眸色闪动,“那个,他死去的妻儿……”
“嘿!嘘嘘嘘——”艾奥一手捂住祈夭大半张脸,回头望了眼冬青,强硬打断道,“做好该做的事,不归自己管的事别强揽。”
祈夭艰难地眨巴眨巴眼,点头示意。
赶巧,趁着沉默的片刻,铁索又咯吱出声了。它运上来一位红袖标,十有八九就是艾奥口中那位“热情好客”的领路人。
祈夭觉得熟悉,那位红袖标的长相与厂长有八分相似,更年轻,黑眼圈却更重。
红袖标的目光掠过倒地的厂长的背影,并无停留,“底下那位先生托我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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