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雒妈妈拎着稻香村的盒子看个不停,夸着城里的东西稀奇,小糕点上面还有年画。
雒挽安换了简单的黑色棉袄,黑色卫裤,拎着糕点,“妈,不去大姐家吗?”
“不去了,妈今天还去跳广场舞,你大姐她也需要一段时间静静。”
雒挽安知道她是说的离婚的事,可是婚姻的事谁都报着往好里去的年头,现在这么一遭也不是大姐希望的。
可笑的是,上辈子的她对此一无所知。
去大姐的店铺还得坐半小时车,公交车都是老款,缝隙里裹着混合着雪粒子的土。
雒挽安看了一眼,看到缝隙其中夹杂的痰印,别过眼。
她按照妈妈给的地址找到了大姐雒慧慧的集市。
雒妈妈本名叫杜春花,和雒强国结婚之后时常说自己姓雒春花,传统的种子已经在她的心中发芽,也许在某一天五点的某一分钟,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只记得自己是妈妈。
雒挽安想起雒慧慧结婚的前一晚,杜春花在厨房煮着面条,还是那间逼仄的厨房,蹭的油光发亮的大理石板上放着两颗鸡蛋,上面点了两个红点。
雒慧慧要嫁的是青小县的教师,没有编制,只是一个帮忙的。
但看起来人忠厚老实,挺听雒慧慧的话。
“慧慧,你先结婚,往后挽挽也要结婚,这是人生大事,但人生的事说不准,妈只希望多些包容和理解,但妈祝你幸福,周顺这人看着老实,街里街坊的人都挺认可他,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
雒挽安记得慧慧哭了,她眼角还红着,第二天上了妆,像是天然的眼影。
当时她穿着浅粉色的中式伴娘服,看着世人眼中称赞忠厚的姐夫满怀欣喜的上楼,又诚挚念出誓词,当问到以后孩子谁管的时候,姐夫宛如说着天气预报,那一定是我啊,我不会让你姐受一点委屈的。
“老板,这黑鱼给我片了,就这个了。”
雒挽安抬起头,看到那个曾经穿着大红色中式凤凰礼服的姐姐,现在围着皮质的围裙,打着两个补丁,踩着一双厚度惊人的防水棉鞋,戴着同样厚的防水棉手套,撩了撩缀在耳边干枯的发丝,“这个?”
熟悉却沙哑许多的声音。
“对。”
“好嘞,我给你杀了。”
雒挽安眼里蒸腾出水汽,她看着曾经蚂蚱都不敢抓的姐姐握着半圆形的厚斧头,一只手用渔网从玻璃鱼缸里兜鱼,另一只手趁着鱼蹦跶的时机狠狠砸下去。
那鱼落在砧板上,尾巴还在摆动,可鲜血却剪了出来,连那黑白分明的眼珠也多了血色,看着有些可怖。
雒慧慧早已是习以为常,鱼神经没有死亡,她换了一把快刀,飞快地在鱼身上片,片出的鱼肉是透明的,像是花瓣散落在砧板上,随后落进湖蓝色塑料袋里。
“拿好。”
雒挽安走过去,距离三五米远的地方看到雒慧慧摘了手套,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皲裂的手指搓了搓,叼在口中,火光亮起,她闭着眼睛吸了一口,又重重咳嗽一声,呼出的烟气和冷气相撞,模糊了她的脸。
这张脸,明明和雒挽安只差了三岁,却像是历经了十年的沧桑。
“挽挽?”
忽然,烟气淡去,她微黄的脸骤然一惊,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客人,有些局促地掐了烟,揣在口袋里,通红的手指戴上棉手套,“挽挽,这么多年没见了,妈说你回来了,可算见到了!”
她踩着棉拖鞋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抱一下,却止在原地,“五年了,丫头长得水灵了,你姐可不像以前了。”
“姐,”雒挽安本来想要开心一点喊出来的,到了嘴边却夹杂了浓重的鼻音,北城的冬天冻的骨头生硬,却让她的眼睛没有了气力,她眨巴眨巴眼睛,“我们进屋子里说吧。”
“对,光顾着高兴了,还没叫你进来。”
这家海鲜店说起来就是集市上的一个小档口,两扇彩钢塑料布组合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冷气,刚才来了客人,没有关门,乍一进去还觉得和外面一样冷。
转身有些困难的小屋里放着四个叠起来的鱼缸,旁边有个炉子生碳,烟囱从炉子伸出简易房房顶。
在鱼缸对面放着一张单人铁床,床头堆着儿童读物,书皮起了皱,卷了边,杂七杂八堆着。
两个人就坐在这张小床上,离着炉火近,倒也不觉得冷。
雒挽安拿出从京华市带来的特产,鼻息间是鱼缸里的腥气和炉火燃烧的干柴味。
“大姐,我从京华市带回来的,不多,只只应该会喜欢了,这么多年没见了,不知道他还认不认识我这个小姨。”
雒慧慧仔细将特产收到旁边的箱子里,盖上一层报纸,笑道:“你不知道,虽然这五年你没见过他,平时也是视频,但他可是以你为榜样的,说什么以后也要去大城市发展,说什么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可羡慕他有一个在京华市的小姨了。”
雒挽安低下头,“都上幼儿园了啊。”
“可不是,转了年就要上小学了,青小县已经找好关系了,到时候能多照顾点只只。”
“大姐,你……离婚了?”雒挽安终于还是开口,却是隔了两辈子。
她得到太多浮华烟云,却失去至多人世珍宝。
鱼缸的鱼在吐泡泡,有几条黑鱼凑到鱼缸边看着坐在床上的两个姑娘。
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清瘦,小脸巴掌大小,另一个却是熟悉的屠夫手,和中年妇女没有什么区别了。
“你知道了,这件事情本来也不想瞒你,周顺他和我过不到一起去,结婚不到一年,他说城里招老师,想去试试,去了省城就没有信,打电话有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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