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门外,夜色浓重。
一名身形修长的女子走在前头,她身披暗红色斗篷,手里提着盏煤油小灯探路。
沈半夏缩了缩脖子,裹紧身上的黑色斗篷,紧跟着一步开外快步疾行的人。
——半夏姑娘若想亲自寻得安神丸,就自个儿跟七娘走一趟。
于是,七娘熟门熟路地打点好当值守卫,带她从侧门溜出了城。
沈半夏边走边思忖今夜的处境,她走时夏久还没醒过来,他脉搏平稳但一直昏睡,连银针刺穴都无甚反应,好霸道的迷药。
四下漆黑一片,和城东门外空旷的平野不同,城西门外官道狭窄逼仄,道旁梧桐耸立,抬头仰望,稀疏星尘点缀夜幕,依稀在层叠树叶的遮蔽下闪烁。
突然,脚下一空,倏忽间失重感袭来,沈半夏失去着力点后身体朝前扑倒。
“当心!”上臂穿来一阵抓痛,七娘听见身后动静赶忙转身拽住了差点掉坑里的沈半夏。
“多谢。”幸好七娘反应及时,她没真的掉下坑去,沈半夏赶忙借力爬了出来,双脚刚踩踏实,大腿外侧一股热流伴随着刺痛涌出。
“你受伤了?”七娘惊呼。
沈半夏皱眉,外袍被石头刮破,一道径直小指粗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出来的匆忙,眼下身上除了袖口的银针外没有任何药品,沈半夏咬牙,随手扯了一条布料简做包扎。
“无碍,快些赶路吧。”
七娘见她无大碍,微微颔首,转身继续前行。
二人摸黑走了约莫一里路,沈半夏忍着大腿外侧的痛疼,越往外走,路变得愈发崎岖不平,涔涔细汗笼上额间。
“到了。”前方的人伫足。
沈半夏探出身子打量四周。
是城郊随处可见的农家瓦舍,一间蓬顶瓦屋和木柴仓房,木质篱笆潦草围起院落,院内空地上堆着一捆一捆的柴火。
“这里是?”
七娘不语,径直走进了农舍,沈半夏赶忙跟上,只见房内漆黑一片,空气里满是潮湿尘土和发霉的气味。
不像有人家常住。
“这里。”
七娘提灯走向里屋,掀开墙角一人高的茅草堆,沈半夏一惊,里面竟有一扇暗门。
七娘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十来级向下的台阶,拾级而下,眼前竟然开阔了起来。
暗室瞧着快比地上的屋舍宽敞。
又一阵撕裂的疼痛传来,沈半夏睫毛半垂,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滑落。
“姐姐不哭。”
一道清脆的童声响起,年方四五岁的小姑娘仰起巴掌大的稚嫩小脸,站在她跟前,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手里捧着一颗药丸。
“给姐姐,吃了痛痛就飞走啦!”
“谢谢你。”
沈半夏蹲下身子接过药丸,凑到鼻尖一嗅,心下一紧,果然是安神丸。
眼前的小姑娘瘦得跟纸片一样,大抵风吹过就能带走,头上别着两只蝴蝶发簪,看着像是染红了的油纸做的,动起来小翅膀扑闪扑闪,跟小姑娘眨眼的频率倒是合上了。
“阿瑶,乖,看七娘给你带什么了。”
七娘把小姑娘轻轻拉到自己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包拳头大的物件,揭开包裹的手帕,里边儿是一只竹编的小雀。
“谢谢七娘姐姐!阿瑶喜欢!”小姑娘欢喜地拍拍手,笑得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盛满了蜜糖。
“去玩吧。”
许是灯光昏黄添了些暖意,七年艳丽的五官渐显柔和,她笑着见小姑娘捧着小玩具跑远了。
“她…需要治病。”
沈半夏压低嗓音,也皱眉看向小姑娘跑走的方向。
“是么…”七娘敛去脸上温和的笑意,转头盯着她半晌,“包括半夏姑娘在内,”
她往深处走了三五步。抬手推开一扇木门,“这里的每个人,都需要医治。”
沈半夏微怔,里间竟然早就坐了半屋子的人。
方才递给她药丸的小姑娘哒哒跑向一名妇人跟前,欢天喜地地举起竹编小雀摆弄。
那妇人见七娘来了,抱歉地笑笑,她身披麻衣,正将竹绷子凑在油灯下,满是糙茧的手里穿针引线做着绣活。
另一边,两名男子围坐一桌,掉了漆的旧木桌上只摆了一壶茶水,其中一名皮肤黝黑粗糙的汉子指节不耐地敲打着桌面,发出不规则的“咚咚”声,他淬了口唾沫,眉头紧锁言语间满是不耐:“怎么还不来…”
“七娘来了?”另一端坐桌前的青年看到七娘双眼一亮,他面阔口方,不似那汉子粗布麻衣,一副书生扮相,头戴草帽,看清七娘身后的沈半夏后动作一滞,“这位是…”
“与诸位一样,也是来求药的。”七娘领着沈半夏走到桌边坐下。
“娘子看着不似有什么隐疾?”糙汉总算停下敲击桌面的手,上下打量沈半夏。
“大侠好眼力,我求药确不是为了自己。”沈半夏抬眼对上他探究的目光,“我是为阿弟求药。”
“不知姑娘的阿弟所患何病?”青年开口道。
“阿弟儿时伤了心肺,如若恰逢两季交替定然胸痛难忍…”她低头轻叹,一手悲痛地扶额,“听闻有药对疼痛有奇效,可怜我二人孤苦无依攒了几个铜币上医馆也求不到什么有用的方子。”
“姑娘莫急!”那青年赶忙斟满一杯茶水递给沈半夏,“在下也自小得了怪病,时常发病,头痛难耐。”他边说边褪下了草帽。
沈半夏看清青年的头颅后一惊,他的后脑勺长了颗见方三五公分的肉瘤。
难怪他有头疾,在无法手术的时代,能活到成年已然万幸…
青年笑道:“多亏了这安神丸,在下才能睡个好觉。”
“是啊姑娘。”糙汉也应声附和,“老子十年前也是山寨里的二把手,可惜遭了横祸断了腿,疼起来要命哟。”
“我有一事不解。”沈半夏打断道:“二位看起来也能负担得起医馆的费用,为何不直接去医馆求诊?”
“呸…去他娘的医馆。”糙汉听见这话咬牙道:“云合正经的医馆老子都看过,都是些骗钱的玩意儿,跟挠痒痒似的屁用没有!”
“原来如此。”沈半夏点头以示赞同,“我也求不到可以让阿弟舒坦的药物。”
“今日阿华兄弟二人还没来么?”七娘环视屋内问道。
“是啊也不知怎的。”角落里的妇人放下手中针线,小姑娘玩累了靠在她肩上睡得正香。
七娘见小姑娘睡得打起了小呼噜,略微压低了声音:“可听我的带阿瑶去医馆看了大夫?”
“看是看了。”妇人额角的皱纹沟壑更深了,苦笑道:“说是先天顽疾治不了根的,给我们开了大把参啊什么的,哪里付得起啊。”
她摸着小姑娘的头,愧疚地低头叹道:“怪为娘的不好,给不了她名贵的家世也就算了,连完好的身子都…”
“你们说的阿华兄弟可是有何药馆路子?”沈半夏打断妇人的哽咽,小姑娘袖口短了些,睡着后压在椅背上露出纤细的小臂,暗红色丘陵疱疹爬满了外露的肌肤,夹杂了阡陌纵横的抓痕。
沈半夏心下一沉,先天的免疫系统疾病,哪怕是前世也不一定能根治…
“姑娘说笑了,药馆路子的人哪顾得上我们这样的人。“青年摆了摆手,呵呵一笑,“是阿华哥上京的兄弟患了病,亏得他那兄弟仗义,才得以开出安神丸的方子匀给我等。”
怪不得,沈半夏了然,她来大晏五年了,也发现这里药材管制苛刻得和前世的处方非处方药制度相似,这般理念在大晏时代颇为怪异。
药材管制确能防滥用、保障用药安全,但这制度的执行意味着附加的人力物力甚至是储藏的成本,层层加码后,使得本该是寻常价格的药材翻了数倍…
穷人不仅看不起病,更买不起药了。
如此看来安神丸出自“病友会”手里…
“阿华兄!”青年的大喊打断沈半夏的思绪,她跟着朝门口一看,见一高一矮两名男子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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