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玉娘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一股温意从脚涌上头，袖口间的掌心攥起又放下。
沈素说出口地下一瞬就羞得快要咬了舌头，想一舒心中郁闷却又不敢动作太大，只得望向扈玉娘颤动的眼睫。
她婉转流连的眸被遮在一丛阴翳中，他看不清也看不见扈玉娘的神情，懊恼地想着是否唐突了人家，道歉的话在嘴边还没说出口，就听扈玉娘低声喊了一句：“呆子。”
“什么？”
他有点抱怨起今晚失控的五感，真是如锈住一般，又见扈玉娘抬起头来。
这旁扈玉娘忍了许久才叫面颊红热散去几分，眼神在沈素的脸上转了几圈，终是落在那双眼睛上，像停在荷瓣上的蜻蜓。
她道：“说你是呆子。”
沈素哑口片刻，问：“什么......我哪里呆？”
扈玉娘又藏不住笑意，弯着眼眸伸手点了下沈素的额角，“哪里都呆。”
方才的旖旎顿时被少年意气轰走，沈素歇下刚生起的好胜心，追上扈玉娘的背影，喋喋问道：“玉娘你不要拿我打趣，我刚刚......刚刚的话。”
“你刚刚说了什么话？我可没听见。”
扈玉娘拎起裙摆，朝身侧一路追过来的沈素望上一眼，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来，说完，她只留得一袭香风饶着在原地解谜的沈素。
沈素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一股莫名的难耐从喉头涌出来，一脸后悔地伸手挠着头，不过须臾就见那梳理得当的发髻乱如鸡窝，风中只听少年悠悠传来一声叹息：“沈素，你怎么把事搞砸成这个样子......没用！”
说着，他鼓气般一跺脚，奔向扈玉娘离开的方向，口中嚷着：“玉娘你等等我啊！”
……
城郊。
刘若萱一早就被刘大娘子喊了起来，叫着唐妈妈和银苔一齐侍奉妆发，现今坐在马车里都觉得困意连天。
正觉困顿，她伸手想要碰下鬓边珠钗却被一旁的刘大娘子喊住，“欸，可别乱动。”
刘若萱一脸怨意地看着凑过来的刘大娘子，叫道：“母亲！”
她不耐烦地一泄气直靠在车壁，那副没规矩的模样叫刘大娘子拧起眉头，“姑娘家家的，也不知你随了谁的性子，竟这般磨人。”说着她抬起手拦住刘若萱扯衣摆的动作。
刘若萱道：“母亲，不过是打个马球，你把我打扮成这样作甚么，我还要上场呢。”
刘大娘子见她浑身孩子气，叹道：“你以为这就是随便打场马球的事？”
“不然呢？”
“蠢！”刘大娘子一点刘若萱的额头，点得她直呼痛。“这场马球，全杭州的年轻官人和女娘都要来，哪家大娘子不是擦着眼睛为自家孩子挑上一门好姻缘，也就你，只顾得傻乎乎的打马球。”
刘若萱揉揉额头，“我都说了多少次，我不想嫁......”
刘大娘子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净说什么糊涂话，你这婚事都躲了多少日子了？你瞧瞧那刘若薇，说起来我就生气，她一个老五，却先比你这个姐姐嫁得早，这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家大房的女儿怎么呢！”
说罢她替刘若萱松下一柄发簪，听刘若萱在耳畔道：“我们大房的女儿好着呢，能凭着嫁娶议论别人的人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大娘子将发簪递给身旁的银苔，叫她替三姑娘好好保管着，扭身对刘若萱喃喃：“可不是，我们大房的孩子都是最好的。”她眉眼一柔，“就说你大姐姐，她和你姐夫就是因打马球结识的呢，你若争些气，今天也给我带回来个贤婿来。”
刘若萱瞧着刘大娘子的模样一撇嘴，“母亲你当我是什么天仙下凡，整日竟给我做那些没由来的白日梦。”
还没等说完，就见刘大娘子一推她，“你这皮猴子，现在都敢来编排你母亲了，真该让你大姐姐多管教你些日子。”
又辗转几刻，马车外传来人声。
刘大娘子趁着马车将停的功夫又拉着刘若萱嘱咐着不少话，可她却敷衍几句便匆匆下了马车直奔着车下几个相熟的女娘去了，扔着马车上的刘大娘子一脸无奈地望着自家小女儿的背影，朝唐妈妈道：“你瞧瞧，萱姐儿这样子可叫我怎么放心......”
唐妈妈搀着她下了马车，看着刘若萱与银苔的背影笑道：“萱姐儿是有福气的，姑娘不用太过担忧，现在她年纪还小。”
刘大娘子闻言叹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另一旁陈成霖早早到了球场，站在湖边见着了提裙而来的扈玉娘，他浅笑道：“今日我来的时候还见着阿素，说要我时时看着些扈娘子，别叫你出了意外。”
扈玉娘听了别扭道：“竟操些没用的心......”
陈成霖会意一笑，“阿素心中是记挂娘子的，不然也不会同我说这些。”
扈玉娘随意嗯了一声，又开口道：“今天后厨那儿不光我一个厨子，我才看了，还有三陶居的掌厨马宝源和不少有名的厨子呢。”
“听来娘子与这位掌厨相熟？”
“嗯。”扈玉娘点点头，“我们两个的师父关系好，因着我们也算半个青梅竹马，就是他年岁比我大了太多。”
说完她话音一转，“所以我今日能偷得几分懒出来转转，不必太斤斤计较，万事还有我这个马师兄帮衬呢。”
陈成霖望着远处逐渐多起来的人群，对她道：“那女眷那处就有劳娘子了，我毕竟身为男子，与钱大娘子交谈不便。”
扈玉娘答道：“大人放心吧，那里有我，”
听见她的回答后陈成霖稍稍颔首，随即转身告退，他今日一袭天青圆领袍，尽显才子风流意气，扈玉娘咂咂舌，不知会被多少主母姑娘盯上，想到陈成霖被拥着不知所措的模样，她轻轻一笑，摇着头也回了厨房。
陈成霖才回坐席，便见贺世永遥遥走来，他面带春色，朝陈成霖道：“小陈大人，许久不见啊！”
二人拱手行礼，陈成霖看着一旁的刘若薇，道：“这便是刘大娘子了罢？说来惭愧，喜宴那日在下突染风寒，怕顶撞了喜事这才没有亲自道贺，实在是惭愧，如今应当面贺一声百年好合。”
刘若薇浅笑看向身旁的贺世永，他笑道：“小陈大人不必多礼，我与若薇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今日小陈大人还要玩得痛快才是啊，看看我们杭州的儿郎和女娘同开封比较一番，哪个技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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