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到，丁府门前炮竹迎着丝竹声而起，车马纷纷，不少华服贵人来往。府前几里又设一铺子施粥布衣，说是钱大娘子替小公子积福纳德的。
门前迎客的便是丁涵，他生得普通，长了一张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的脸。此时他眉眼倦怠，拱手请进一行人后更是躬了身子，像是再看一眼就要昏睡在地。
他见缓步而来一青衣男子，定睛瞧清了面容，立马换了一脸喜色去迎。
来者便是贺知州的嫡幼子贺世永。
他笑道：“恭贺涵兄麟儿满月之喜。”这人与丁涵站在一处倒是格外显出清风朗月的气派来。
丁涵哈哈一笑，揽过那人肩膀，“你我何必如此见外。”他张望了几下，问：“令尊未同你一起？”
“父亲还有差事要办已经请人送信给老太师了，我就先行一步将礼带到。”
“好好好。”
……
这厢热络起来，府内厨房也是忙活得脚打额头，钱大娘子讲究，这宴席上的茶要是洞庭君山茶，酒要三陶居的佳酿，又是差遣扈玉娘另做些新鲜的渴水供给不便饮酒的贵人。
餐前要切时果一行，雕花蜜饯一行，脯腊一行，又配果子糕点一行。这果子钱大娘子指了名要上一道百果糕，这百果糕多松仁、胡桃，品之粉糯清香。（注1）
就餐前这顿便换了两轮才作罢。
才张罗完这边，扈玉娘又挽袖开始张罗另一处。
时下兴吃羊肉，于是这满月宴也点了几道羊肉菜，除了那些简单上手的教于婆子们拾掇，扈玉娘还要亲手做道鱼圆来。
丁太师喜食水族菜，这道菜便是大娘子为着孝顺老太爷点的。
做鱼圆的鱼要用白鱼、青鱼，扈玉娘双手一挥将处理好鳞片脏器的鱼钉在板上，再用刀细细刮下鱼肉。她手法精细爽利，一旁打杂的婆子女使见了不禁呆了半响，待再看，仅剩孤零零的鱼刺在板上晃悠着。
扈玉娘将肉斩化，加豆粉、猪油用手搅弄使鱼肉与其合得均匀。（注2）
搅时放微微盐水，加葱、姜汁去腥气攥成肉团。
“娘子，水开了！”
烧水婆子朝她一喊，扈玉娘道：“放鱼圆，熟了撩起放冷水里养着。”
那婆子听了一应，随即开始操办起来。
又过几时夏夏撩帘而进，道：“扈娘子！大娘子那边催鱼圆了。”
“马上。”
扈玉娘将冷水泡好的鱼圆拿鸡汤紫菜一滚，汤色鲜亮，肉如点玉。
屋内一时鲜香四溢，众人闻后馋的都想嚼烂了舌头。夏夏见那碗中玲珑讨喜的鱼圆粲然一笑，催促一旁愣着的女使，“快些快些。”
见厨房活计比起刚才松快些，她开口，“扈娘子果然如传言般厉害，刚刚我从席上来，不少小姐夸娘子的百果糕呢。”
“是小姐们赏我脸了，不知大娘子可还欢喜？”扈玉娘拿了片巾帕擦手。
“自然是欢喜的！”
还未等夏夏再说，前厅来了个女使来喊人，夏夏见厨房内没有再烦扈玉娘的差事索性把她一同叫了出来，她向那女使使了个眼色，对扈玉娘道：“娘子自己先转转，等会儿大娘子还要见你呢，到时候我再来寻你。”
“好，姐姐先忙。”
扈玉娘朝她一笑，看着二人的身影出了角门。
虽说让她随便走走，可在主人家也不能失了规矩，扈玉娘便挑了个偏僻幽静的路。
今早来的时候天还没大亮，因此许多景色并未瞧得仔细，这下借着日光看去更叹一声世外桃源。
走到游廊尽头有一月洞，扈玉娘拎起裙角刚想穿过便觉身后有人，她警觉地回头，只看见一抹衣角。
“沈素？”
来人应声落地，一双眼睛满是喜色，“玉娘你果然听出是我了。”
青天白日的，除了你还能有谁，玉娘腹诽。
虽是暗自嘀咕，扈玉娘一抱胳膊，道：“既探查知州，你今日当然要来了，丁老太师本就对他有知遇之恩，贺知州的幼子又与丁二爷交情匪浅，知州一家不来才怪。”
沈素眯起眼睛夸她：“扈娘子不光厨艺好，我看啊，这脑子也是一等一的灵光。”
“哼，我还以为你能夸出个什么花样。”
“不过……你不好奇贺世永与丁涵为何交好吗？他们俩一个是知书达理的公子，另一个可是有名的纨绔。”
沈素靠在月洞旁伸手扯了片竹叶摆弄着，撒下的树影一半落在他身上一半落在扈玉娘身上。
“好美色呗，你真以为贺世永真是什么佳公子。”扈玉娘想起在刘府听到的秘辛，随口道：“那刘家的刘若薇……”
话到嘴边扈玉娘却咽了回去，她上前几步，人便和沈素站在一片树影里。
见沈素一脸故作天真的样子，她了然。
“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
“想着从我嘴里套话？沈素，你还嫩着呢。”
她伸手扯过沈素掌间的竹叶，一撕，两半叶子落在砖上。
末了，得意朝少年看去。
沈素哑然失笑，起身，“千算万算没算到你，……得了。”他俯身贴到玉娘耳边轻语，“那你小心点贺世永吧。”
不等扈玉娘再问，他眨眼间已是不见踪影，正想寻他，只听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回头，见贺世永正悠然拐了过来。
烦死了。她暗骂沈素。
扈玉娘不想横生枝节，连忙匿了身影躲到假山后，想着贺世永应是来此与人密会，他到了廊下左看右看张望了许久。
正疑惑着，从原路拐来个穿荔枝白旋裙的女娘，扈玉娘稍稍偏头，瞧清了来人，杨柳腰、樱桃口、粉团脸，一副勾人的好模样。
“若薇……”
贺世永见了她欢喜一笑，上前握住刘若薇的那双素手，刘若薇拿巾帕掩面假意挣了几下才细言：“永郎……”
那声音柔如水，扈玉娘隔在假山后都不禁被惹得抖了抖，更别提那正值少年的贺世永。
“大娘子……，她何时才能应允我们的婚事？”
刘若薇无骨般躺靠在贺世永怀里，她抬头问，对方却面有凝滞，见他迟疑刘若薇哼地一声就要跑走。
“若薇！若薇，你别急，再过几日，我定能说服父亲母亲。”贺世永一手又将美人揽回怀中，“你又不是不知，父亲母亲不喜商贾人家。”
“不喜？我们刘家可是杭州最大的盐商，可不少人盯着我们刘家的钱财呢。”刘若薇抬眸，指尖点着贺世永的胸口，道：“你们家就是嫌我是二房的女儿配不上知州府，我看……你母亲可是喜欢刘若萱喜欢得紧呢。”
贺世永哎呀一声，“你这是说什么话，我此生只认定你一人，我母亲再喜欢刘若萱都无用。”他伸手抬了抬刘若薇的下巴，“我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到我们贺家。”
扈玉娘在假山后闻言惊叹地摇头，这贺世永果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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