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风晚意顿住的并非摊子上的东西，而是摆摊的人。

一个二十多岁的炼气期修士，圆滚滚的有些胖，半眯着眼看着异常老实憨厚。

整条街上摆摊的人很多，唯有他的摊子前围着的人最多。

所有人都在听他讲故事。

他讲的是自己在秘境中的遭遇，从刚入秘境开始，就遭遇了十分危险的陷阱，艰难躲开，又遇到了可怕的怪兽。他将怪兽的可怕模样描述得十分详细，仿佛就在眼前，即将被冰冷利爪洞穿。九死一生甩掉怪兽，还在怪兽巢穴摸走了几样宝物。刚出来又遭遇幻境，好不容易艰难破除幻境，幸运捡到几件宝物，又遭遇兽潮。

总之就是惊心动魄，紧张刺激，有大运气，更有应对危险的实力，几经生死才得到了他摊子上的这些宝物。

众人时而紧张时而松口气时而庆幸，听得如痴如醉，听到精彩处还有人鼓掌叫好。

却没有一个人买东西。

倒不是不信他说的话，只因摊子上摆的东西虽多，大小数百件，却都是残次品。

断了的剑，无弦的琴，缺了一角的法器……总之就是，一个完整的都没有。

除了残缺，每样东西上都沾着泥土，一副刚出土不久的样子。而从色泽上看都像是年代久远的古物，带着几分古朴的神秘之意，却有几分宝物的样子。可仔细看，又察觉不到丝毫特殊的气息。

风晚意也跟着鼓掌，不是为了摊主的运气和实力，而是为了他编故事的能力。

先不说摊主卖的东西是真是假，可她知道他讲的故事一定是假的。

每样东西沾着的泥土蕴含的灵气属性完全迥异，跟他说的情节也对不上。

他说缺了一只胳膊少了一条腿的泥塑佛像是岩浆怪兽掉落的，可佛像底座上的泥土分明蕴含水属性，必是长期浸于水中。他说掉落冰窟在万年玄冰下捡到的断剑却火属性爆棚。

风晚意大眼亮亮地看着摊主。她想，这么能说会道的人，如果卖好东西，定会赚得盆满钵满。

这时，有个黑衣修士站出来质疑摊主，说他不过炼气期，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身手。

摊主闻言，表情一亮，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好似就等这句话。

“凭我自己当然不行，幸好我有勇闯秘境三宝。”

他又取出一个乾坤袋，从里面取出三样东西。一个是灵气探测仪，能探测灵气是否有异。一个能射出连着绳子的锋利尖刺的护腕，可当武器也可扎入树木或石壁借力躲避。一个用银色布料制成的帐篷，加上隐匿法阵就算站在旁边也不能轻易发现。

摊主把自己使用三样法宝的经过讲得绘声绘色，最后才道：

“各位道友今天有福了！这三样宝物都是出自灵泽大师之手。灵泽大师都知道吧，雪城最厉害的器师，炼制的法宝无一不是价值百万灵石，不是咱们能买得起的。我在大师门前跪了十天十夜，才请他专门为咱们买不起厉害法宝的普通修士炼制了这三件法器。无需九十九万灵石，也不用九万九灵石，只需八百八十八，三件宝物就能带回家。”

他说得煞有其事，但不知是不是满摊子的残次品让人望而却步，仍然没人动。

摊主也不急，朝某处眨了眨眼。

刚才质疑的黑衣修士又满脸怀疑地站出来，要求试一试三样法宝，摊主欣然同意。

随后，众目睽睽之下，黑衣修士将三样法宝一一试了一遍，其效果果然如摊主所说。黑衣修士立刻迫不及待买了一套，付完灵石转身就走，一副害怕别人抢的摸样。

见状，不少人蠢蠢欲动。

摊主又加了最后一根稻草：“大师只炼制了十套，还剩八套。整个修真界只此八套，买到就是赚到，卖完就没了。”

此话一出，众人不再犹豫，纷纷上前，不过片刻，八套法宝就卖完了。甚至还为了为了抢法宝大打出手的。

没买到的人只能遗憾叹息，又看向摊子上其它东西。

摊主这时才说出价格，所有东西不管大小，一律九十九块灵石一件。

九十九块灵石，就算买到假货也亏得不多。而如果真的买到宝贝，那就赚大了。

于是，不到半刻钟，摊子所有东西都被抢一空。

摊主收灵石收到手软，嘴角咧到耳根，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卖完东西，麻溜收起摊子就要走。

没走几步，远处浩浩汤汤跑来一群人，指到他愤怒道：“骗子，终于找到你了，还我们灵石！”

所有人纷纷将几样东西扔在摊主面前，正是摊主方才说的整个修真界只有八套的三样法宝，以及各种同样残缺不全的旧物。

从他们口中，其他人才知道，原来摊主原来是惯犯，常用同样的方式摆摊卖东西。他们原本也不信，可人站出来试用，他们才听信了他的话买了三样法宝和宝物。结果进入秘境后，三样法宝根本无用，他们险些丧命。而那些残缺不全的宝物他们找了大师鉴定，不过是在土里埋了多年的凡物，毫无用处。

听完他们的话，众人已然猜到那个黑衣修士原来是摊主请来作假的，知道自己受骗，气得把刚买的东西扔在摊子上，就冲上去揍人。

摊主重重挨了一顿揍，被要求退钱的时候，摊主直言，刚刚收的灵石还能拿出来，之前卖的还不了，已经用完了。

众人自然不信。

摊主发誓说自己托了不少人花了百万灵石才从琳琅丹宗买到一粒上品筑基丹，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仅筑基失败，还差点走火入魔。

没人同情他，见拿不回灵石，就把人往死里打。

风晚意看着摊子上的东西片刻，走上前，挡在摊主面前。

摊主怔怔看着身前瘦弱至极的小姑娘，小小的个子连半个他都不到。

他听到她说：“我替他还。”

看着她取出一个乾坤袋。

众人见能拿回灵石，没人再管摊主，纷纷挤到风晚意身前排队领灵石，离开时还不忘鄙夷地啐摊主一口。

等到最后一人离开，风晚意手里的乾坤袋也空了。

这是凌湛卖了所有东西才换来的灵石。

她看了一会儿，将袋子收进怀中，转身看向摊主。

摊主从地上爬起来，俯首作揖郑重道谢：“钱兮多谢道友相救之恩。”

此时的他收起眯眼装憨厚的样子，有神的大眼看着很是精明。

风晚意直接问出自己的好奇：“你为什么要卖残缺不全的东西？”

钱兮苦笑：“如果有好东西，谁愿意卖破烂。”

钱兮说了自己的身世。他娘是从其它地方来此地历练的修士，跟着队伍一起上雪山捉雪兽，遇到意外，其他人都死了，唯有她逃出来，却重伤晕倒在山脚，被路过的他爹救了回来。

他娘伤愈后和他爹成了亲，生下他后说已经还了因果，就离开了。

他爹独自一人抚养他，钱兮五岁那年测出了灵根。但他爹只是凡人，为了赚灵石给他找师父，他爹去了斗兽场饲养凶兽。可还没来得及领第一次月钱，就被凶兽撕碎吃了，尸骨无存。斗兽场送来一件带血的破衣衫和十块下品灵石就算了解了此事。

成了孤儿的钱兮过了几年人人欺负的苦日子，但好歹没饿死。十岁之后，他天天走几个时辰去雪山下，风雨无阻。十三岁那年，他终于捡到一个受伤的散修。

在散修的指导下，他成功引气入体，成了修士，散修离开前给他留了一本基础功法。

靠着那本功法，钱兮的修为提升得很快，十年就到了炼气九层，却始终无法筑基。

后来，钱兮听说吃了筑基丹就能筑基，但很贵，他就开始想方设法赚钱。

他修为尚低又独自一人，没法去危险的地方，就蹲在秘境门口低价购买人家不要的破烂，再稍加修饰摆摊卖。可一直没人买，他就请人来演戏。几年的时间，终于攒了百万上品灵石，买到筑基丹，吃了却没能突破瓶颈，还差点走火入魔。

他不想放弃，又继续摆摊。

钱兮挠了挠头：“今天是我第一次被识破卖假货，幸好遇到道友，不然大概活不过今日了。”

风晚意摇头：“这些东西确实是出自秘境，并不算假，其中或许真的有了不得的宝物也说不定。”

钱兮笑了：“道友心胸不凡！或许真的有吧，只是还未遇到有缘人。这些东西便宜得很，加起来还不值一块灵石，道友看上什么随便拿，全拿去都行。”

风晚意没有拒绝，从一堆东西中拿起一个巴掌长的青玉小花瓶。瓶口缺了一块，看起来和普通花瓶差不多。又拿起一块泥色的石块，上面有不少破洞，像是长期被什么液体侵蚀而成。

这两样东西都是方才跑来揭穿前世是骗子的那些人扔回来的。

“我就要这两样，谢谢。”

她又指着那三样法宝：“这几样东西也是假的吗？”

“这些是真的。”钱兮嘿嘿笑道，“但不是灵泽大师炼的，是我炼的。”

风晚意有些惊讶：“原来你还会炼器！好厉害！”

钱兮挠头：“道友过奖。我当初想拜灵泽大师为师，在他的炼器庐外徘徊了十天，却连人都没见到。某天里面认出来一本基础炼器术，我见没人出来，想来是不要的，就捡回来瞎学了。”

风晚意惊讶，她虽然不会炼器，但想来并不容易。只凭自学一本基础炼器术就能练出法器，他的天赋必定极好。

“既然是真的，方才那些人怎么说没用？”

钱兮立刻反驳：“当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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