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蕴其实已经自己拿冰袋敷了许久,大部分地方已经消肿,只是个别地方仍留着一点印子而已。若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出来。
但江蕴知道,隋衡一定能看出来,所以.才特意让公孙羊加强守卫,想让隋衡知难而退。江蕴没有想到,隋衡宁愿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硬闯进来。
只不过挨了个巴掌而已,从小到大,这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伤。最多两日,也就完全消下去,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一般情况下,他不会让自己狼狈的一面暴露在人前。
但面对隋衡,他不会觉得狼狈,他只是不想让他担心而已。
眼下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
江蕴小声道∶我没事。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隋衡仍沉着眉眼,没吭声,伸出手指,很慢很慢地抚上靠近下颌的那两道印子,问∶还疼么?
这短短三个字,让江蕴愣了很久。
一些尘封在记忆里很久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
好一会儿,江蕴摇头。
真的没事了。
你不用担心。
隋衡神色却并未有丝毫松快,他眸底颜色如凝了墨一般深重,又问∶他打的?
他经常打你么?
这个问题一出口,隋衡心房先抽疼了下。
他幼时脾性顽劣,也不是没挨过揍。
可那是他。
江蕴是何等脾气,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恐怕都是恨不得放在手心里,千娇万宠地疼着护着,谁会舍得动手打他。
除了这个脑子被驴踢的江帝。
隋衡现在十分后悔,只让江琅摔断了一条腿。
没有。
江蕴看着他,开了口。
这些年,他已经很少会对我动手。
今日是我忤逆了他,以他的性情,只是这样,已经是极大的宽容。
隋衡没有说话。
江蕴担心他这种沉默。
江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今日之事,严格来说,是我先挑衅他。
因为那件事么?
隋衡忽冷邦邦道了句。
江蕴一愣,没有接话,而是道∶我给你看看,我给你准备的聘礼,好不好?
隋衡没吭声。
江蕴起身下床,去书案下的抽屉里取了一大张图纸出来。
江蕴把图纸展开,摆放在床中间,又把火烛移近了些,眼睛一弯,道∶现在还只绘制好一半,等过阵子,才能看到完整的。
隋衡低头望去,待看清那纸上绘制的城池建筑,微微一愣。
这是___
是江国未来新都。以后,这里会成为南北互通的重要据点,也会成为南北之间最繁华的都城。也许再往后,它会成为整个天下的王都所在。
隋衡心情复杂。
今日就是因为这个东西?
建新都并非易事,必须要得到江帝首肯。
旧都仍在,江帝不可能无缘无故答应另建一座都城,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重要交易存在。
江蕴点头。
如何,这份聘礼,殿下可喜欢?
他仰头,眼尾轻扬,羽睫在烛火下染上一层金色光辉,一手举着火烛,一手撑着下巴,又狡猾的小狐狸一般望着他。
隋衡看着他这样,心里忽然难受得厉害。
他把人捞起来,紧紧抱在怀中,良久,道∶你怕孤知道什么?为什么不敢正面回答孤的问题。
你难道不想知道,孤为何要断了江琅一条腿?
江蕴沉默了一下,问∶殿下都知道什么了?
该知道的,孤都已经知道了。江琅那个蠢货,孤不过吓唬两句,他就什么都交代了。
十一岁那年,你随你父皇入山狩猎,途中突然遭遇刺客一
江蕴慢慢支起身,望着隋衡,两人在昏暗中凝视。
江蕴深吸一口气,道∶隋小狗,不要说了,好不好?
孤不说,那些事情就没有发生,那些伤害就没有造成么?
孤不希望,你将那些委屈,那些怨恨,全部藏在心里,一个人承受。
十一岁那年…….
隋衡再度残忍开口。
你同楚王江琅一起随江帝入山狩猎,途中遭遇刺客,江帝派所有兵力去救了楚王,没有救你,所以,你才会被刺客掳走,流落青雀台,对么?
江蕴终于颤抖起来。
隋衡道∶容与,你知道么,孤并非打不下这座城,全是因为你的缘故,才愿意让步。
这天下,若没有江容与,便没有江国,没有江都。
孤现在,突然不想和谈了。
江蕴轻轻颤抖了好久,抬头道∶不是的。''
什么?
江蕴道∶那—年,我被刺客掳走不假不过…….
不过,我其实半路上,就设法从刺客手里逃出来了。
隋衡一愣。
那为何..
江蕴面孔雪白,瞳孔漆黑,伏在他身上,望着床帐上,两人交叠的影子,道∶我当时年纪小,心中觉得委屈,不愿再回江国。我就想——我就想去齐国找我的母亲。
母亲?
插痼。一
江蕴乌眸渐渐流出水泽。
当时,我无意间偷听到一个消息,我的母亲,可能没有死,而是逃到了齐国。我就想去找,他。
我其实早就想去找他了,但一直没有机会。从刺客手里逃出来后,我混进一群流民里,跟着他们一道,穿过边境,偷渡过黄河,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终于进入了齐都。
齐都很大,很繁华,并不逊色于江都,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就日日和一群乞丐一起,在齐都街头走街串巷地看人,找他。
终于有一天,我在一辆马车里看到了他。
但是,马车里除了他,还坐着另外一个孩童,我才知道,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和自己心爱之人生下的孩子。我的母亲,是被我父皇强夺入宫,他并不喜欢我的父皇,生下我,亦非他所愿。我其实隐约知道这些事,只是当时,心里还怀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念想,觉得他可能还记得我,愿意收留我。
我努力学习功课,努力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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