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曦没有说话,依然沉默的看着他。
王岩其实并不乐意对上面前小姑娘的这双眼。
因为它干净澄澈,闪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灵彩。
似乎天大的挫折都打不到它的主人,一切问题最终都会迎刃而解。
在那里面,好像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智慧,一种压根儿就不属于他这种普通人的家庭的智慧。
王岩至今还记得,他带着伏曦做完dna鉴定的那一年。
妻子被他打得神志不清,日渐疯疯癫癫,周围邻居们也只是在看着热闹,说些不痛不痒的风凉话。
而所有人中,最先反应过来,并做好对策的,便是年仅四岁的伏曦。
她开始不再哭泣,不再活泼好动,不断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远离他这个父亲,一边警惕地守在妈妈身边。
她已然站定了立场,选择了保护妈妈。
那个时候,王岩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而现在,他有了一种释然。
瞧瞧,这就是血缘。
到底是从疯婆子肚里爬出来的,打小就向着她。
王岩嗤笑一声,“好一个母慈女孝,怪不得你妈你要跟我抢你的抚养权。”
伏曦刚把笔和印泥找来,正要递给他。
一听这话,表情竟有些不敢置信,声音也飘忽起来。
“我妈……想要我的抚养权?”
“是啊,”王岩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跟我离婚很容易,拿到你的抚养权可就难了。”
毕竟,她是一个常年患有精神分裂正的病人。
即使打官司,法院也根本不可能把孩子判给她。
除非,男方主动放弃。
王岩笑了,“你放心,我不会跟她争的,我只要钱,你挣的工资全打我银行卡里,人在哪儿,跟我没关系。”
说完,他十分痛快地按了手印,大笔一挥,在空白处签了他的名字。
伏曦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忽然如释重负地叹出一口气。
语气里也带上了笑意,“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王岩哼哼道:“不客气,我可不想替贱女人养野种。”
伏曦坐在板凳上,抽出主播合同,准备签字。
口中却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野种?”
她转过头来,看向王岩。
“不是你亲生的孩子,就叫野种?”
伏曦冷笑一声,“那在背地里跟你相好的女人,她跟前夫生的孩子,又叫什么呢?”
“你!”
王岩“腾”地从桌边站起了身,用手指着他,满脸怒不可遏。
“你怎么知道的?”
“很奇怪吗?”伏曦丝毫不惧,放下笔,也跟着站起身,“我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
男人不知为何,忽然紧张了起来。
他带着一股恼羞成怒的意味,质问道:“谁告诉你的?是你那个多管闲事的大姨?还是你那个该死的疯婆子妈?”
伏曦没有回答,而是反唇相讥。
“我妈不是疯婆子,还有,最该死的人是你。”
“我****!”
王岩抬起一脚,把她连人带椅子踹翻在地。
力度之大,伏曦一瞬间便躺倒在了堂屋的门边。
她捂着腰侧,疼得脸色煞白。
但好在,十几年的挨打经验,让她练的皮糙肉厚,很是抗揍。
这种情况下,她甚至还能撑着胳膊,抬起头来跟男人对视。
“她是你在外省认识的第几个女人?第13个,还是第14个?”
伏曦都已经替他算不清了。
王岩不去管她的伤势,而是抓起桌上的合同。
那份主播经济合约上,乙方落款处还是一片空白。
他顿时明白了这小姑娘心底是什么打算。
“你想用这事儿来威胁老子是吧?”
伏曦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摇着头回答道:“不是威胁,我只是在发泄……”
发泄她十几年来积压的委屈和怒火。
发泄她替妈妈感到的愤怒。
王岩急得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拿起合同和笔,就要过来掐她脖子,逼她签字。
伏曦挣脱不开男人的大手,憋得太阳穴冒青筋。
她咳道:“……别、别白费力气了,我又没说我不签……”
男人这才肯松手。
他拎起伏曦的衣领,强硬地把人给摁在桌边。
“快签!老子看着你签!”
伏曦坐在了椅子上,捂着腰,握住了笔。
她脸色惨白,却还要强撑着弯起唇角。
嘲笑道:“……瞧给你吓的。”
“闭嘴!”王岩大吼一声,“别跟老子废话!”
可看着一旁的离婚协议书,伏曦仿佛有取之不尽的勇气和力气。
她继续道:“你知道我在笑什么吗?”
在纸上签了一笔,扭过头。
“……我笑你没种。”
“你!”男人的巴掌眼瞧着又要往他脸上招呼。
伏曦这会儿又慢悠悠地把“伏”字写了个单人旁。
男人的手没有落下来,“快写快写!”
伏曦偏不如他意。
写一笔,就要嘲讽一句:
“……别人都夸你老实本分,其实说白了,你就是没种……”
再写一笔,“怕犯法,不敢逼我去搞裸贷,只敢让我签合同当主播……你在人渣里都属最没种的那一个……”
“伏”字写完,轮到了笔画更多的“曦”字。
伏曦腰上疼的一喘气都哆嗦,嘴上却还是不肯停。
“王岩,最该死的人是你。”
写一笔,骂一句。
再写一笔,再笑着骂一句。
“听见了吗?最该死的人是你。”
王岩被她气得牙根痒痒,却又担心把人给打昏过去,合同上的签字就没着落了。
只能忍着脾气,坐在她身旁听她骂。
眼睛死盯着她的手,就等着最后一画写完再发作。
可伏曦比他反应更快。
即使刚被人狠踹了一脚,这会儿还能灵敏的躲避要害。
她签完最后一笔,直接往地上一滚。
像颗虾球似的蜷缩起来,胳膊紧紧护住了脑袋。
嘴里高声骂着:
“最该死的人是你!”
“你不得好死!”
王岩再次踹翻了椅子,“老子真是操了!!!”
他狠狠地抬腿踢了过来。
而伏曦的挨打经验真的很丰富。
硬骨头一个,无论踹成什么样都不肯求饶。
王岩累得气喘吁吁,突然觉得跟她较劲特别没意思。
往地上啐了一口,拿起桌上主播合同,骂骂咧咧地出门而去。
小小的堂屋内,转瞬又只剩下了伏羲一个人。
她艰难地翻过身,仰面躺在地上。
而方桌上,躺着一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
只不过,它在伏曦的心中,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捂着腰,吃力地笑着。
声音一顿,她颤颤巍巍抬起胳膊,向后脑勺摸去。
那里又疼又麻。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阵晕眩感。
估计是之前被王岩踹飞出去,不小心磕到了门上。
唉。
怎么三年没挨打,如今的抗揍能力还下降了?
这就是伏曦晕过之前,产生的最后一个想法。
-
而第一个察觉到她异样的人,是远在自己家中的伍晗骄。
夜里11点,她突然给酒店里的王文珍打去了电话。
声音慌乱又着急,“王制片,小伏她、她好像出事儿了?”
王文珍从床上坐起身,揭下面膜,“啊?出什么事儿了?你把话说清楚。”
“我、我也不知道,”伍晗骄在家里坐立难安,“就是我半小时前给她发消息,她到现在都还没回我!”
“嗨,”王文珍松了一口气,“没回消息不是很正常吗?这个点儿,不是在洗澡,就是在睡觉,你再等等呗。”
“不是的,王制片。”
伍晗骄急得在房间里直蹦哒,“对其他人来说可能很正常,但是对伏曦来说一点都不正常。”
“我之前就听到过她的心声,她觉得回人消息回晚了特别过意不去,即使洗澡都要把手机带进浴室里。”
“还有,她睡眠很浅,手机稍微震动一下,她都能听得见……王制片,现在都已经半个小时了,给她打电话她都没接!”
王文珍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你等一下,我先给她大姨打个电话。”
而这通电话并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
因为伏曦和她大姨还有妈妈,并没有住在一起。
反倒是大姨被她这么一问,大半夜的,也开始跟着着急了。
“坏了坏了,福福很有可能是被他爸爸抓走了!”
“大姐,您先别着急。”王文珍一边起身换衣服,一边还得安抚着她的情绪。
“我马上就开车过去找您,咱们再一起去家里看看。”
“好好好。”
王文珍出门,恰好在走廊里碰见打算熬夜剪片子的何思泉。
“这么晚了,你全副武装的是要去干嘛啊?”她好奇问道。
王文珍立马把情况跟她说了一遍。
何思泉沉下脸色,“那我跟你一起。”
“不用,你睡觉去吧。”
她没听,不由分说地回房间换衣服:
“从咱们酒店到大姐那儿离的不远,可要开车去门头沟区,起码也得花上一个多钟头,我跟着,你累的时候还能帮你开会儿车。”
王文珍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俩人一起出了酒店。
她们先开到伏曦大姨主顾家的小区,把人接上,连杯水都顾不上喝,油门一踩,便继续上路。
自驾比坐公交车要快,但夜里视野不佳,王文珍也不敢把车速提得太高。
一路开到门头沟区,算下来用了一个半小时。
依照伏曦大姨的指引,她打着方向盘,驶进了七拐八弯的破旧胡同。
而这个时候,王文珍格外庆幸把何思泉给捎上了。
要不然,仅凭自己的车技,在这条胡同里绝对抹不开身儿。
何思泉握上方向盘,也是冒了一脑门的汗,她一错不错地盯着后视镜,才堪堪地擦过了路边的一辆小面包车。
再避开前面停的乱七八糟的煎饼果子摊车、剁椒鱼头电动车后,终于开到了胡同深处的一座大杂院前。
伏曦大姨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不忘回头叮嘱两人:
“你们先在这儿等着,千万别跟过来,如果我10分钟之内没出来,你们就报警!”
这话把何大导演听得精神都快错乱了。
不是,大姐,咱们这是在拍电影吗?
王文珍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道:别问了,听人家的就行。
见俩人答应配合,伏曦大姨赶紧向大杂院里跑了进去。
女人急促的脚步声在深夜里很是清晰。
她跑了一阵子,站到一扇小小的不锈钢门前,喘着粗气。
伸手一推,脸色瞬间更差了。
门没锁!
如果福福自己在家,绝对会把门给反锁的!
伏曦大姨顿时慌得不行,被门槛绊了一脚,差点没摔倒在地。
她朝开着灯的堂屋喊道:“福福!福福你在家吗?”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她。
直到,她把视线落向堂屋门边的地上——
“啊!”
她大叫一声,慌忙跑了过去。
只见伏曦正歪着脑袋躺在地上,双眼紧闭。
大姨的手都开始发颤了。
她抱起这个体重只有90斤的小姑娘,一口气跑到了王文珍的车前。
如此景象,车里的两人也吓了一跳。
“去医院……快把福福送去医院!”大姨朝她们哭道。
何思泉麻利地跳下车,帮忙把伏曦抱上来,在后座放平身体。
“有呼吸,应该是晕倒了。”
王文珍问:“营养不良?还是低血糖?”
大姨咬着牙,恨恨道:“是被她爸爸给打的!”
她进屋一看便知。
地上的木头凳子都快被人给摔散架了。
“可怜的孩子……”大姨忍不住掉下了眼泪,“都怪我,我就应该让她在海淀的雇主奶奶家住下来的……”
王文珍出声安慰,“大姐,你别这么自责,要怪肯定是该怪那个动手打人的才对。”
何思泉倒是没再劝什么,她让两人系好安全带,七拐八拐,驶出胡同,开向大路。
接着油门一踩,直奔最近的医院而去。
-
夜里1:30。
三个焦躁不安,却只能眼巴巴地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终于等来了医生的消息。
头部外伤,轻微脑震荡,短暂性的意识障碍。
大姨紧张地抓着医生的手,追问:“那要多久才能醒过来呢?”
“因人而异,这个没有统一标准。不过他的伤情不算重,应该昏迷不了太长时间。”
何思泉和王文珍听得同时松了一口气。
唯有大姨,神情仍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她们俩一人一句地劝道:“别太担心,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
“大姐,您去休息吧,说不定等到明天,小伏就醒了。”
最后,两人终于把大姨从病房外拉走。
王文珍在医院旁边的酒店开了三间房。
第二天一早,大功臣伍晗骄再次打来电话。
她和她姑姑陈慧安,已经坐车赶来了,马上就到医院。
王文珍这会儿刚从病房里走出,叹了口气道:“小伏还没醒呢,咱们先找个地方吃早饭吧。”
七点半,她们5个人一起坐进了早餐店。
陈慧安端来一笼包子和一笼蒸饺,殷勤地喊人大姐:
“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再去点。”
大姨赶忙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桌上还有两碟糖火烧和门钉肉饼呢,够吃的,大妹子你也快坐下吧。”
“好。”陈慧安笑着坐到了她身边。
看着这位长相和伏曦没有一丁点儿相似之处的中年妇女,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十足的好奇。
喝了一口豆浆,她再次开口:
“听小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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