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理解。

这些丈夫和儿子不理解的东西，她们却都理解。

钱太太用手捂住了脸，感觉更加无颜面对王文珍她们。

双眼泪水抑制不住地往外淌，同时也在扪心自问——

她也曾有过青葱少女时期。

也曾被人侮辱诋毁、被人看不起。

也曾立下凌云壮志，凭借“区区一介女子”的身份，放言要去站到最高处。

可这些……

为什么在她成了妻子、成了妈妈、成了丈母娘之后，就全都给忘了呢？

袒护钱建峰、溺爱小儿子、仇视儿媳妇儿……

不知何时，她居然成为了自己都最厌恶的那种人！

“钱太太，”王文珍娓娓不怠。

“您的脾气没必要冲着我们发，当然，也没必要冲着自己发。”

“我们不是敌人，您跟您自己就更谈不上了。伏曦愿意接纳您，您也要接纳自己，难道不是吗？”

钱太太抹了把泪，用力地点点头。

“……是！”

她要接纳自己。

接纳自己的性别，接纳自己的能力。

她——哪儿一点比男人差？！

与其在家庭和事业的双重打击下一蹶不振，倒不如再去大闹一回董事会。

把仓平贡酒，真正地攥在自己的手中！

钱太太那双红肿不堪的眼睛里，又重新亮起了名为斗志的光芒。

只不过，在回公司解决那帮老东西之前，她还需要先处理妥当另外一件要紧事儿。

“王制片，”她郑重地望着王文珍。

“谢谢你，还有剧组的诸位姐妹们，没有你们的安慰，我可能真的扛不过今天。”

“您太客气了。”

王文珍暗道：

你只要别给我送那童子酒，就什么事儿都好商量。

何思泉则拍了拍钱太太的肩，温声道：

“您是我们电影的投资人，动动嘴皮子安慰几句而已，没什么好谢的。”

而钱太太要提的正是此事。

她神色严肃又认真。

“王制片，何导，电影的投资赞助，我可能就要对不起大家了。”

王文珍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

钱太太赶紧解释：

“因为，我们仓平贡酒内部马上就要迎来一场内斗和大换血。”

“我个人能力有限，不敢担保战况的走向始终在我的掌控之中，万一东窗事发的话——电影里出现仓平贡酒的牌子，就会连累到你们的声誉。”

与此同时，她还提出了自己的处理方法。

“我在白酒这一块还是有点儿人脉的，过两天可以帮你们联系另一家品牌。”

“至于仓平贡酒在电影里出现的那些片段，就得劳烦诸位再花时间和人力重新拍摄了，期间损失的各种成本，一切由我承担……”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文珍出言打断。

“钱太太，你玩过轮盘游戏吗？”

钱太太被人打岔打的猝不及防，懵了两秒，随即才摇了摇头。

王文珍笑笑。

“没玩过也无妨，等咱们电影收官了，我带你去澳门好好体验体验！”

钱太太皱起眉，“王制片，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仓平贡酒这个赞助，我们不打算换。”

王文珍也拍了拍她的肩，脸上的笑意悄然化作认真正经的神色。

她说：“轮盘游戏，要把所以赌注押给庄主，我呢，现在就把这部电影当作赌注，押给您。”

“我赌您，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大获全胜，也赌——”

赌什么，王文珍顿了顿。

“赌您会给更多的女性提供工作岗位；赌仓平贡酒会在您的带领下，让更多同行业者刮目相看；赌咱们女性崛起，成为更多领域的中流砥柱。”

钱太太眼中闪烁的光芒越发明亮。

她回握住王文珍的手，郑重其事道：

“我一定不会让你们输的！”

王文珍点头，“好，我信。”

伍晗骄也跟着凑热闹，少女的嗓音朝气蓬勃：

“我也信，我也信！钱太太加油！”

“嗯！”钱太太一脸感动。

忽然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神色一凝，继而把声音压低，略显紧张地问身边众人：

“咱们在车里说的这些话……伏曦，能不能听得到啊？”

“不能吧。”

伍晗骄屈指敲了敲窗户，国产的，坚硬又厚实，不用锤子很难凿得烂。

“隔音挺好的。”

秦承宇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人家问的不是这个。”

王文珍也心知肚明，她转头看向钱太太：

“您是在担心，伏曦能通过预知未来的本事，听到咱们的谈话，对吧？”

钱太太想表达的正是这个意思。

她忙不迭肯定道：“对对对！”

“这个嘛，虽然不能百分之一百向你保证，但根据我们和伏曦这将近一个月的相处，差不多也能猜出来。她啊，应该听不到。”

何思泉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小伏要是能听见的话，差不多也就知道了自己心声泄露的事儿——依照她那个性格，估计都不敢站在我们跟前说话了。”

“哈哈哈哈哈！”

伍晗骄大笑，“她要是发现咱们能听见她心里的碎碎念，那还不得当众社死啊？”

话音刚落，窗外雪地里闪过一道小巧迅捷的身影。

下一秒，刺骨冷风裹挟着雪花，入侵了温暖的车厢内。

——车门被人拉开了。

伏曦微微喘气，正站在上下车的台阶处。

众人齐刷刷变了脸色，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呃……怎么回事？】

【好尴尬啊，怎么我一来，大家瞬间就都安静了？明明刚才还听到里面有说有笑的……】

伏曦脚步踌躇，当场愣在了原地。

还好王文珍率先解围。

“小伏，傻站在门口干嘛呀，快进来快进来，车里暖和。”

小姑娘这才咬着唇，摇了摇头。

她上前一步跟大家解释：

“雪人堆完了，我想来问问，钱太太还要不要拍照……”

钱太太猛地松了一口气，从包里掏出手机。

“拍，我这就下去拍。”

说着便起身离开了座位。

-

这回依旧是伏曦负责担任摄像师。

一回生，二回熟。

她精心找着角度，用手电筒打好光影，十分迅速高效地拍出了一组照片。

然后递给钱太太审阅。

前后一对比，钱太太再是个外行人，也看出了两组照片之间的不同。

这次雪人的照片，画面显然就干净纯粹多了。

憨态可掬的小熊处在视觉中心，充满了童真童趣。

伏曦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小手，凑到脸前，一边呵着热气，一边轻声道：

“小孩子的世界是很单纯的，我觉得，他们就像这白白净净的雪。”

少女站在黄澄澄的路灯下，宛若神明。

她摸了摸小雪熊的耳朵。

“但同时，他们又很脆弱，任由这个社会塑形……”

钱太太的心颤了颤。

伏曦转过身，鼓起勇气对她道：

“钱太太，我明白，身为外人不该插手您的家务事，可是……您的小儿子尚且年幼，现在正是最需要您保护和帮助的时候。”

钱太太攥着手机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伏曦眨眨眼。

【啊？我编好的校园霸凌事件还没来得及讲，她知道什么了？】

【算了算了，钱太太身为母亲在育儿方面肯定比我要懂得多，提醒到这儿就差不多行了。】

她扬起一张笑脸，由衷地开心道：

“希望那位小弟弟能够喜欢我堆的小雪熊。”

钱太太也笑了。

“堆这么好看，他肯定喜欢！”

“那就好。”

钱太太正要收起手机，就听到小姑娘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唉，但愿那位小弟弟能逃过校园霸凌，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吧。】

【虽说他的学习成绩以后是彻底没救了……】

钱太太：“……”

谈话间，去店里吃火锅的司机师傅，以及张瑞华这些男同志们，终于沿着大街走了回来。

剧组的诸位姐妹们也从温暖的大巴车里下来，要送钱太太离开。

临分别之前，王文珍言辞恳切：

“钱太太，你多保重啊……”

钱太太脚步顿了顿，暮然转身。

她面向众人，认真道：

“我姓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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