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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 23 章

半夜时分。

伏曦和伍晗骄跟随着几位女大佬,一起走出了那家广式茶楼。

月亮出现在了树梢上,旁边还点缀着三三两两的闪闪明星。

前几天的大雪仿佛是一抔清洁剂的泡沫,把整片夜空洗涤的一干二净。

伏曦的脚上穿着下午新买的棉靴。

底子又厚又软,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作响。

她脚步轻快。

背包的拉链处,还挂着小伍姐精心为她挑选的小玩偶。

一摇一晃,就会敲击出一串叮叮当当的银铃声。

伏曦今天很开心。

同样的,身边其他几位姐姐们,心情似乎也非常愉悦。

伍晗骄和小范姐姐两人手牵手,蹦蹦跳跳,边走边笑。

偶尔互相对视一眼,更是会按耐不住激动,捂着嘴巴无声尖叫。

孙总和韩总两位女老板走在最前面。

她们俩应该已经解决完了公司的头号难题,这会儿的神情稍显轻松。

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展望起了今年的新合作。

至于何思泉和王文珍这二位老搭档,走在一起就更为自在了。

刚合作完一部电影,外加20年前的同窗友情。

伏曦想,应该没有什么是她们俩破除不了的隔阂。

一行人沿着小路前往停车场。

不知不觉间,她就被落在了最后头。

伏曦悄然回过身。

从新羽绒服的兜里,掏出了刚买的智能手机。

点开相机,对着那家茶楼的方向按下了快门。

记上记上。

这顿饭也特别好吃。

赶明儿有机会,要带妈妈和大姨都来尝尝。

希望这两位至亲之人,也能像自己现在这样,享受一刻的开心。

-

众人回到酒店。

王文珍洗完澡,便十分惬意地躺在了大床上。

今夜总算不需要再提心吊胆,唯恐何导跟她翻旧账了。

她极容易满足地盖上棉被,闭上双眼。

这回必须狠狠地睡上一个踏实的好觉!

如她所愿,一夜无梦,直至天亮。

第二日清晨。

和煦的阳光穿过窗帘缝隙,丝丝缕缕地倾泻在柔软的大床上。

王文珍睡眼惺忪地想——

如果没有这通急切的电话铃,那就更完美了。

她翻过身,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备注依然是伏曦的大姨。

对于这位比自己大上两岁的中年妇女,王文珍可谓是充满了耐心。

她一边热情微笑着接通电话,一边披上外衣,径直向伏曦的房间走去。

“大姐,您早上好啊?哈哈哈,今天的天气很不错,路面也没什么积雪了。”

“跟伏曦有一个月没见着面,肯定想孩子了吧?您放心,我今天中午就送她回去……”

却不成想,电话那端,中年妇女的大嗓门儿里满是焦躁。

“不是的,不是的,王制片!”

伏曦的大姨急道:

“我是说,您让福福继续在酒店住着吧,千万别送她回家!”

王文珍脚步一顿,察觉出了不对劲。

她皱起眉头,语气瞬间认真了起来。

“大姐,您先别慌,慢慢说。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哎呀,对!”

大姨嘴笨,而她接电话的同时,手头上似乎又在忙活别的事儿。

听筒里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翻箱倒柜的动静。

女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一张口,急得的快要哭了出来。

“王制片,算我求你了,千万别让福福回家……她爸爸……她爸爸今天早上来过了!”

王文珍猛然警觉起来。

伏曦那个酗酒家暴的爸爸?

“现在呢?他还在不在家里?”

大姨惶惶不安道:

“他不在,他去医院了……怎么办啊,他在伏曦妈妈的病房里……”

“大姐,你别着急。”

王文珍凝了凝神,连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医院是公共场合,有摄像头,更是有很多尽职尽责的护士和医生,他爸爸即使在病房里,也不敢对人怎么样的。”

大姨却没有听进去,“唉呀,不是的!”

“大姐,要不这样,您先坐下缓口气儿,再把前因后果跟我讲一遍。”

王文珍一边向她询问,一边点开了导航地图,查询伏曦的家到医院的距离。

“大姐,您是打算去医院吗?是坐地铁,还是等我过去接您?”

“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

伏曦的大姨懊恼地捶着大腿,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王文珍听得很是头大。

还没等她捋清楚头绪,一墙之隔的人,却已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原来,她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走到了伏曦的房间门口。

那扇门被拉开。

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站在跟前,浑身发抖,脸色更是一片苍白。

伏曦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什么礼貌了。

她上前一步,神情哀哀地看着王文珍,目露恳求之色。

昔日甜美清脆的嗓音,现在也在微微发颤。

“王制片,您把电话给我……”

王文珍一愣。

她撇了一眼听筒里忽然没了声响的手机,又看一眼泪光闪闪、咬着唇瓣的伏曦。

睡懵的大脑终于灵光了起来。

家里出了事儿,却不把电话打给她,这是明摆着不想让孩子知道啊!

王文珍的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自己好像把事儿给办砸了。

-

清晨7点43分。

伏曦坐上了王文珍的副驾。

车子一路疾驰,快速驶向第六人民医院。

窗外阳光灿烂,积雪被照射得晶莹剔透。

可她却完全没心思欣赏这般风景。

伏曦紧紧攥着手机,指节被自己无意间掐到泛白。

她六神无主地坐在座位上。

一闭眼,脑海中就浮现了爸爸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已然浸出了一片冷汗。

王文珍一边开着车,一边关心着小姑娘的神色。

她递来一盒湿纸巾。

“别急别急,抽屉里还有几包零食,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伏曦咬着唇,摇了摇头。

“谢谢王制片,我不饿。”

她没有接纸巾,依然目视前方,焦急地关注着路况。

可她越急,前边儿就越是堵的厉害。

好不容易才动弹一下,随即就碰上了一个红灯。

伏曦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躁意。

趁着等红灯的空档,王文珍看向她。

斟酌了一下措辞,温声开口:

“小伏啊,你的父母不是关系不合吗?这么早的时间,你爸爸去病房里干嘛?”

伏曦的手指用力地绞着关节。

她垂下了眼睫,掩住眸中的点点怒色。

“我妈妈今天出院,他应该是去要钱的。”

“要钱?”王文珍皱起眉头。

不出医药费也就算了,居然还管病人伸手要钱?

这家暴男,可真够没良心的!

伏曦继续道:“如果要不到钱的话,可能还会动手打我妈……”

一听这话,王文珍也忍不住担忧起来。

医院里的确不方便动手,但如果出了院呢?

“所以,”伏曦抬起头,神情有些痛苦:

“我必须要在他带走我妈之前,拦住他们。”

“好。”

王文珍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我尽量再开快点儿。”

她敛起眉,在伏曦惴惴不安的时候,充当着身边那个可靠冷静的角色。

“家暴男的形成也是有原因的。”

她一边沉声分析,一边问:

“你爸爸的情况,是属于他个人原就脾气暴躁、冲动易怒,还是在职场或者生活碰了什么壁,搁外头不敢反抗,只能回到家里作威作福?”

伏曦扯了扯唇角,轻嗤一声。

“两者都有。”

王文珍也跟着冷笑。

“嗯,我明白了。”

地图上,显示着抵达目的地还需二十分钟。

伏曦刷新来,刷新去,只能徒劳地留下一枚枚指纹。

她熄了手机屏,无力地倚进了靠背中。

闭上眼,声音竟有些哽咽——

“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王文珍偏过头,“什么原因?”

伏曦小声道:“……我不是他亲生的。”

-

脑海中,童年时期的画面在一幕幕闪回。

最后,追溯到了十几年前。

伏曦记得格外清楚,那是2010年的冬天。

她不过四岁。

幼儿园放学后,小伏曦像往常一样,乖乖排队坐在板凳上,跟在老师身边,等待着妈妈过来接她走。

却没想到,来的人竟是她许久未见的爸爸。

伏曦的爸爸跟着包工头常年奔赴外省。

有时候去往南方,离家太远,只有过年期间才能赶回来。

但那会儿,到除夕还剩两个多月。

小伏曦不知道爸爸提前归家的原因,只知道,爸爸的突然出现,让她十分开心。

比过年穿新衣、收红包还要开心。

四岁的小孩子开心起来,是不懂得察言观色和收敛情绪的。

并且,那个时候的她,还没被压抑天性。

仍然是个活泼开朗、爱说爱笑的小女孩儿。

她穿着里一层外一层的厚实棉衣,两条小短腿拼命倒腾着,企图跟上爸爸的步伐。

像一只笨拙的、憨态可掬的企鹅。

小伏曦就这么追在爸爸的屁股后,出了校门,一路上还不忘叽叽喳喳,向他分享自己的有趣经历。

她献宝似的举着手里的积木,跟爸爸讲,今天在幼儿园里学习了搭小房子。

其他小朋友都没有她学得快。

老师给她贴了小红花,夸她搭得好看又结实……

讲完又仰起脑袋,问爸爸,他在工地上建的房子是什么样的呀?

是不是非常非常大?

小伏曦张开胳膊,用尽全力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圆。

是不是比这个还要大?

能不能住得下她和妈妈?

她说,爸爸咱们家的房子很挤,你来建一个大一点的,好不好?

可直到走到那辆车前,爸爸也没有答应她。

甚至还烦躁的猛然回头,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积木房子,狠狠地砸了出去。

小伏曦的额角上传来一阵的痛感。

积木是塑料的,边角很硬很尖锐。

磕在她细嫩的皮肤上,立马划了个口子。

小伏曦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便一屁股跌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爸爸……”

小女孩儿脑袋发懵,喃喃地喊着自己最依赖的亲人。

“别叫我,烦死了!”男人大吼一声。

小伏曦被吓得紧紧闭上了嘴巴。

她不敢喊疼,也不敢哭出声。

就这么呆呆傻傻地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地忽闪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

爸爸的脸色很黑很黑。

她的呼吸变成了白茫茫的雾气。

额角的血液顺着眉骨滴落,是鲜艳的红。

“爸爸……”

小伏曦又忍不住叫了一声。

但男人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暴怒跳脚。

“我说了别叫我,你他妈听不懂吗?!”

骂完脏话,他直接提溜起地上的小女孩儿,十分粗暴地塞进了面包车里。

一路上,爸爸烦躁地摁着喇叭。

小伏曦坐在后排,趴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街景。

——这不是回家的路。

但她不敢说话。

爸爸带她去的地方,是医院。

在那里,医生用针尖扎了一下她的指腹,提取了血痕。

还让她用清水来回漱口,再张开嘴巴,采样口腔拭子……

小伏曦全程不敢反抗,乖乖听话照做。

一个礼拜之后,爸爸拿着几张纸,怒气冲冲地回了家。

小伏曦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份亲子鉴定。

而那天晚上,便是母女俩噩梦的开始。

爸爸把几张纸往桌子上一拍,抡圆了胳膊,就往妈妈脸上抽了一巴掌。

嘴里骂道:

“你个贱货!臭婊.子……”

“还敢说你没偷男人?!”

可怜妈妈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下一秒,便被爸爸揪住头发,使劲儿往墙上撞去。

一连撞了好多下。

黄渍渍的墙皮都蹭上了一大片血迹。

他像疯了似的,怎么打人都不能解气。

“老子居然真的被你戴了这么多年绿帽子,还把那个小杂种养到了四岁!”

男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所谓的女儿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难怪身边的所有人都说父女俩长得不像。

刚一出生的时候说,也就算了,毕竟那会儿的婴儿都像只小猴子,看不出来什么。

孩子长到了一两岁,身边说这话的人就变多了。

大家都挺惊讶,说老王你单眼皮、鹰钩鼻、国字脸……

是怎么生出这么水灵灵、跟个小仙女儿似的孩子的?

男人当时还能笑着反驳,说女儿模样随妈妈,长得漂亮。

但到了三四岁,小伏羲的五官越发好看得惊人。

男人听她甜甜地喊自己爸爸,偶尔都有些恍恍惚惚、自我怀疑。

大家都说不像,街坊邻居这么说,水果摊的老板这么说,就连一起在建筑工地上干活的老乡也这么说……

男人睡觉都睡不踏实了。

一闭上眼就能想到,自己动不动就离家半年甚至数十个月,没准儿趁他干活的时候,老婆就跟别的男人跑了。

他半夜惊醒,第二天一大早便满了回家的火车票。

……

如今做了亲子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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