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赵明枝收拾完毕,带着行囊下了楼与二人回合。
她刚走出大门,卫承彦就提了把寻常大小斧头出来,抱着一臂木板,又抓一叠封条,往门上钉起横封板来,复又贴封条。
那条子极大,简单写着“有贼”、“黑店”、“打劫”等语,除此之外,大门上淌着红黑一片,黏糊糊的,叫人望之生畏。
而等他把木板封死,顺手一个使力,就将那斧头深深钉入门板之中。
这一应处置完毕,他退后几步,看一眼自己成果,还不忘叹一口气,道:“可惜那几只鸡的脖子血了,拿浓汤一烫,原汤化原食,其实也有几分吃头。”
赵明枝晓得这是在做示警,为免后来人误入客栈之中,然则此处不过分支据点,盗匪窝不除,其实也治标不治本。
她犹豫一下,还是问道:“不知近日所经沿途有无州县?那景山寨盗匪的事情,咱们来不来得及顺道报个官?”
卫承彦冷脸道:“此处本来三不管,哪里有什么官府理会——你当他们不晓得附近匪寨林立,劫杀路人?若肯出力,也不至于到今日地步了。”
赵明枝一时沉默,深觉无力,却又更无可奈何。
她往日总是奇怪,各地厢军打不赢狄兵,难道连贼匪也打不过吗?
然则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却叫她明白此时大晋的州县衙门也好、营伍也罢,粮饷都未必能发得囫囵,肚子空着,哪里还有心做事,更别提要动刀动枪去搏命,不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更何况对衙门而言,此刻朝廷自身难保,无人考功,一旦剿匪,败了损兵折将,胜了更无甚好处——那匪徒中许多已经熟悉当地,晓得你官吏兵丁家小几人,住在何处,又都是穷极凶极,一旦惹恼了真反起来,如何应付?
简直便是一個死局。
狄人进犯,晋兵无用致使城池田亩尽失,百姓只能南下逃难,饿极而反,又逼得朝廷不得已抽兵剿匪。
于是守兵更弱,领土沦丧更快,再使流民更多,匪患愈烈,只能又抽兵剿匪。
剿匪,匪立时反,不剿匪,民声载道,却未必当即出事,虽最终必定食其恶果,但饮鸩止渴,怎的也不会立地渴死。
至于受苦百姓,生于此时,天子尚且那般,百姓又能如何?
不过忍耐罢了。
真被劫杀了,只能怨命不好,死就死了。
想是见到赵明枝神色郁郁,卫承彦顺手提过她所携包袱,甩在一旁马鞍上,却是道:“得了,这脸本来就黄,还不笑,都要变黑了——衙门不管,却未必无人能管,也算这一处贼匪运道不好,遇得我卫三爷,看我怎的教训他们!”
他一边说,一边大步上前,也不用扶那马鞍,单脚一踩踏脚就跨上了马背,打马当先急奔而出。
赵明枝追之不及,也来不及问他话中何意,急忙上得马去,还未跑出两步,忽想起后头还有人可靠,回头叫道:“二哥?承彦哥他哪里去?”
李训也翻身上马,面上却无半点担忧之色,只道:“由他去罢,忍这一路,狗脾气已经难为了。”
又道:“你莫要多想,他这些时日见得许多不合意事,十分不满,正要找由头撒气。”
话虽如此说,因遇得这桩事,赶路时又迎着风雪,赵明枝跟在李训二人身后,脑中就不住想着西行途中匪患,又有百姓惨状,只觉自身虽然无能为力,却不能当真置若罔闻,左思右想,倒叫她当真理出一二三点来。
一时傍晚稍事休息时,趁着卫承彦先行往前探路,她便问一旁李训道:“二哥,昨日那景山寨事,州县无兵剿匪,却未必只能听之任之——我有些许粗浅想法,此刻说来,想请二哥帮忙看看。”
那李训原本站着,听得这话,便盘膝对面而坐,十分郑重模样。
赵明枝提道:“不能剿,也不能躲——必经之路处处有匪,躲了这家寨子,躲不掉那家寨子,那就只剩防了。”
“其一,均州、邓州两处不做剿匪,却不至于宣化之力也无罢?可在州界处出人力,张榜公示之余,也要口头晓谕西迁流民,令其知晓前方流寇贼匪成风,若图安稳,可再绕行河中、夔州,虽耗时日,至少性命无虞。”
“其二,百姓中有老弱妇孺,却也并非没有壮勇,或可使当地巡铺牵头并联,叫众流民结伴而行,那寻常匪寨一般不过百余人,同时出门劫掠,多半也就十数、几十人,了不起百余人,要是流民成群,有二三百壮勇在前,便是遇上匪寨出来,也得掂量一二。”
“厢军不敢同盗匪拼命,流民壮勇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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