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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第 34 章

《孽归》小说免费阅读 lwxs6.cc

宣天阁内骤然鸦雀无声。

越是胆小怯懦,越能胆大包天。

当众把腹中孽胎栽给赵结,全然不顾冒充皇室血脉乃是欺君大罪,豁出全族性命破釜沉舟。

接着就该趁他们措手不及,一鼓作气把这场戏唱圆。

然而站起来、说出这几句话,已耗尽沈宜芳全部勇气。恐惧从脚底升起将她包裹,她只能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再没有丁点儿勇气转头看赵结的神情。她笑容像被铁钉钉死在脸颊,分毫不敢松落。

短暂寂然后,席间升起诡异的喜气。

零零散散的贺声传出。

奉行右手被方微死死扣住难以挣开。习武多年,她自认膂力过人,万没料到竟会莫名不敌方微。她半怒半疑回瞪方微,反握其掌,暗中较量。

方微面色如常,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张口无声:“不要妄动。”

与此同时,席间解桑举杯,诚心道贺:“妾身预祝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玉燕投怀、石麟入梦。愿殿下、娘娘风月常新、琴瑟永和。”旋即一饮而尽,笑逐颜开。

奉行左手攥拳,指甲深嵌于掌纹。

不要妄动?

岂会是妄动?

她偏了偏头,眼中神采全数褪去,手底劲道越发凶狠。骨骼近乎崩溃的响声萦绕耳边,她的力道仍旧不减分毫。直到方微力道陡然消失,握住她的那只手脱力松开。她瞥眼那只疲软的手。脱臼或者骨折,总归不会无恙。但心中毫无愧意,只漠然移开目光。

变故只在瞬息间。

方微满面汗珠,左手托起右手,咬紧牙关不吭一声。樊云生刚有觉察,方微便因忍痛耗费大量力气不得不倚在他肩头。旁人来看,至多以为是夫妻如胶似漆互相依偎,并未生疑。樊云生急于带方微离开诊治,方微却不肯挪步,牢牢盯着奉行背影,看她在一片贺声中走向尊位。

尊位前五尺,奉行止步。

时间似有霎时停滞,列坐不约而同屏息,席间再陷静谧。偌大宣天阁浑如冰鉴,不知何处而来的森森寒意盘旋不去,爬进骨髓,缠绕经络。

奉行微微抬头,仰望空空荡荡的尊位。

皇姨母。

是她当日心慈手软,才会养痈遗患,有愧皇姨母教导。覆水难收,追悔已迟。今日无论是她,是赵结,还是沈宜芳,都该恶果自尝。

余光两边,沈宜芳无声瑟瑟。

赵结头颅微低,手捏玉杯,掌腕微旋闲心把玩。杯中酒液随腕摇动,时时切过杯口,却未漫出一滴。

忽然,一滴酒飞溅而出,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淡然横杯,倾尽杯中酒。

奉行收敛心神,原地回身,向席间宣告:“圣上宽仁,体恤沈氏思亲之情。赐府邸一座,命沈氏一族即日举家迁居京城。待沈氏生产之后,再另行封赏。”

满京皆知圣上视她为掌珠。

有圣宠庇佑,足可横行无忌,但她成日里虽张扬跋扈,却也知适可而止,未曾有过无端仗势欺人、擅权营私之举。太子妃有孕之事,关乎江山社稷传承,理应报请行宫定夺。她竟一反常态,毫不掩饰地当场假拟圣旨,引得列坐窃窃私议。

独沈宜芳花容失色。

沈宜芳拿命在赌,赌赵结爱惜脸面,赌奉行嘴硬心软。所以明知欺君之罪,也要以身犯险。她没料到奉行竟然不留丝毫回旋余地,直接代君降旨,将她满门诏进京城。

“雪晴。”赵结忽称沈宜芳小字,像是举案齐眉夫妻间耳语,“谢恩。”

音色低柔,却听得沈宜芳浑身战栗,动弹不得。

无需再多吩咐,赤珠上前搀着沈宜芳手臂,迫使她转向尊位行叩拜大礼。沈宜芳只觉全身僵硬无比,张口结舌,汗如雨下,任由赤珠牵引按头叩拜。

“雪晴有汗。”三叩首谢恩后,赵结扶沈宜芳站起,“来人,换冰鉴。”

远处看来,倒像夫善妻贤、伉俪情深,引来赞叹恭贺。

奉行在近,已经看出今日之举是沈宜芳自作主张,赵结并不知情。她原本还有后话,决定暂时收敛,留些空档给赵结施为。私通外臣、暗结珠胎,无论居心为何,她与赵结都曾再三宽恕。偏沈宜芳冥顽不灵,要为区区孽胎自寻死路。

宫娥传令阁外。

内侍抬来数台冰鉴,座席两侧冰鉴悉数更换。新冰落地,周遭寒气更浓,时而窒热、时而湿寒的众人重获凉爽。

赵结送沈宜芳归位落座,语带担忧:“菜品未动,是胃口不佳?”不等回应,便自说自话,“天热食欲不振,况且还在孕中。来人,呈碗梅子汤,与太子妃消暑开胃。”

这些冰镇梅子汤,正是沈宜芳命膳房预先熬制。

侍女打开沈宜芳席侧冰鉴,端起玉碗后莫名尖叫,随后立即扑跪在地瑟瑟发抖。

沈宜芳离得最近,下意识应声转头去看。玉碗跌回冰鉴,艳红梅子汤尽数倾洒,汤水流过冰棱,滴滴答答不停。整块寒冰尽染红墨,冰身各处浓淡深浅不一,如花,似血。

血。

血腥入鼻。

沈宜芳不由自主细看,半透坚冰之中,隐隐约约,有着起伏的轮廓。她忍不住定睛描摹那若有若无的轮廓,终于,等到梅子汤落下大半,她看清了——

“啊——”

尖叫发于肺腑,她瘫坐后仰,顿觉腹部紧缩阵痛。她左手紧紧按住小腹,翻身跪伏,伸长右手去抓赵结。可那双脚,那条衣摆,离她那样近,又那样遥远。

她昂起头,涕泗横流,满眼哀求。

是赵结,一定是赵结,赵结在警告她。

她后悔了。

——那冰块里冻着的,是一只手。

人手。

赵结嘴角挂着微微笑意,眼神冷漠如冰。“来人,送太子妃回宫,传御医。”他后退寸许,衣摆轻轻擦过沈宜芳指尖。

接连叫声传遍宣天阁,所有目光齐聚堂上,看到赵结远离沈宜芳,好似拂去明镜尘埃。

凌乱的步伐与目光同来,铁蟒率值守进军飞奔赶来。

奉行亦在近旁,侍女和沈宜芳的异状入眼,便立刻上前查探。见到冰冻手掌,当即亮出令牌,在铁蟒率禁军迈进堂内的同时开口下令:“禁军统领铁蟒听令,即刻起,宣天阁内所有人员,尽皆收押西宫五院,无我命令,不得离开。再派人手,立刻赶去冰窖,无论有谁在场,均原地扣押。”

铁蟒见令叩首:“末将领命。”

席间闻言骚乱,当时闹哄起来。

列坐均为皇亲国戚,禁军将士稍有犹豫,铁蟒全然不惧,当即指挥将士堵住宣天阁四门,再调数队人马看管现场,另有人员奔赴西宫五院和冰窖。

刀剑在侧,席间安静下来。

铁蟒回堂上复命:“西宫五院全数开启,布控已经就位,冰窖业已完全控制。列坐诸位殿下可以移送西宫五院。”

奉行颔首:“去吧。”

“那……太子殿下?”铁蟒稍有犹豫,奉行下令是说所有在场人员,不知赵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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