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一共七个县,但实际上真按大宁州府县镇规格来划分的话,江州只是个有四县规模的小府,跟毕衡的和州相比,足少了一多半的管辖地,跟保川府的人口密度比,自然也比不上,它就占了一个地理位置原因,小而重要,又能搂钱,整一个聚宝盆的存在。
董经历整理出来的六个县镇里,五十年内未有任何变化的地点,除开一个他的家族地滙渠,剩下的五个县,分别是从朔、临水、代节、桃连和长留。
崔闾对照着江州地舆图,将几个县与府城之间用墨线连起来,其中代节县和滙渠地处最偏最远,两县相邻,彼此之间县里有个什么动静,基本都知道,跟滙渠一样,崔闾对代节县,要比其他县了解的多。
两县多年为灌溉水渠打架的事,上次见面代节县的县令杜子坤,还给他道了歉。
滙渠县县令是没了,奈何崔闾是个比县令更强大的存在,杜子坤往年就知道他,还曾感叹张廉榷运道好,竟是遇了如此贵人相助,没料经年摇身一变,这人竟成了他的上官,也是世事难料了,如此也只能低头认怂。
而临水和从朔与江对岸的禹县遥遥相望,似一块长腰子型的,挡着江州府城不被江对岸瞭望台观察觊觎,之前起获的九家子第一批藏金点,就在临水靠江的碱地里,从朔倒还要再里面一点,没有藏金点,但其中一家驻船所就设在那块,原先应该是遥平越家的地盘。
桃连是几县中最大的一处,内设两处驻船所,分属衡水蒋家和建康冯家,长留则是被另几个小的家族把持着,有一处驻船所,和一处藏金点。
蒋家和冯家的藏金点,都不在桃连,这两家贼鬼的将家族大半资产,都转移去了东桑,然后他们出事时,东桑岛民反噬,杀了他们派在那边守产业的人,夺了财物之后,准备离岛去别的地方藏匿,尔后,就被崔老五和林力夫半道给劫了。
滙渠后山里的那些金银箱笼,就是蒋家和冯家的大半身家,还有一小半,就是后来崔老五准备去起回来,结果,叫他哥和保川府的兵给渔翁得利了。
当然,此时还没几人知道崔老五劫的那批财物,就是蒋家和冯家的,蒋老爷和冯家主被御差提进了京,两人心里此时估计还在庆幸,又或心里在偷着乐,以为两家的子孙能接手到那些银钱。
武弋鸣带兵去打东桑岛的前提就是,那两家的藏金点就在上面,保底不会打白工,崔闾那时只想将这占地不肯走,非要讹他一笔银子的家伙忽悠走,于是当然肯定不可能的,把蒋冯两家的财物,其实已经被他家小五横插一脚给夺了的事实告知,反正东桑岛再穷,刮地三尺总能刮出些银子来的,至于多少全看他运气了。
基本整个江州,都被他们当时翻遍了,连只有一万多人口的乐丰县,都叫摸寻了一遍,几乎可能肯定没有漏网之鱼,所以,那传说中的五处宝库,到底是怎么掩人耳目的,藏了这么多年的?
旁边董经历欲言又止,崔闾见了后拧眉,“怎么?有话说?
董经历搓着手,犹豫片刻道,“卑职也不知道对不对,以前也没觉得不对,但现在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有不对。
他在衙署任职时间,比崔榆还长,有些事确实要比崔闾清楚,可这话说了一串,尽是对和不对了,真一个有用的字眼没说。
崔闾睨了他一眼,敲了敲桌几,“董经历但说无防,便有错漏之处,本府不予责怪便是了。
董经历立即拱手应了一声是,然后小声道,“咱们江州因为地少的原因,之前几大家把持时,就一直鼓动百姓施行水葬,滙渠那边地多,又加之偏僻还少受些查检,但别的几个县可都有专门人盯着的,只要遇上不听令敢选择土葬的,就会被挖出来一把火焚了,那几家子人为了以身作则,自己家亲眷去后都当众举行的水葬。
这个规矩崔闾知道,那时他堂兄身故,族长大伯亲自过了一趟府城,再后来,滙渠那边就没人管墓葬规矩的事了,导致他竟是忘了其他地方的不同。
他心中一动,却是记起了堂兄丧仪那几日,来往于大宅的车马似乎异常多的情况了,只那时他因为被疑克死兄长的流言,受到大宅驱逐,并不许他最后送堂兄一程,被远远的送到了云岩山上的家庙里关了起来,站在山顶上,他那时对来往如梭的吊唁车马,还暗忖族长大伯的交友人脉,平日也不见与人来往,没料大宅治丧竟来了那许多人,可再之后的几年,那曾出现过的车马,却再没见过影子,到他接任族长位,入住族长大宅,对着递到手上的亲友账谱时,还曾疑惑过。
没见有谁家亲友,关系处着处着,就突然一个说法都没了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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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了联系的,但那时,他自己也懒得维系由大伯结交下来的人脉,便没问没找过,如今想来,却处处透出蹊跷了。
董经历既特意提起了水葬,崔闾便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便抬眼疑问的望了过去,“难道这其中还有猫腻?
董经历拢着嘴唇小声道,“当然有啊大人,那当众做的都是糊弄无知百姓的,那几家子人早派了水鬼潜在水里,等水葬的竹筏入了水,就从底下托着一路往他们指定的水域漂,然后再趁夜运回江州,各家都有自己的族地,他们的家族墓地,就在族地内。
也就是说,他们不许百姓土葬,满江州的挖墓穴埋棺,自己家人却选择葬在族地里,不是江州习俗问题,那就是江州地里真有什么,是怕无意中被百姓挖出来的。
崔闾疑道,“董经历如何得知?或有亲眼看见过他们族地里的墓群?
董经历摇头摆手,“那我哪有资格去到他们的隐秘地呢?没有,都是卑职自己想的,当然,也不是卑职没事瞎想瞎编造的,而是之前卑职处理过一对违令掘墓穴埋棺的父子,二人先后溺死在了水里,住处也被一把火烧个精光,周围邻居都说他们是得罪了土地公婆,抢了二老的供奉,这才得了报应死掉的。
事实是,那父子二人是被人强行灌了酒,扔进了水里,被动溺死的,而当时还是知事的董成功,总觉得有些子不对劲,就去义庄看了看,发现那父子二人的衣着,特别不符合当时两人经济条件下,能够穿得起的。
现在想想,定是那对父子掘出了什么,不然不会叫人给灭了口。
崔闾眯眼,“那你可记得,那二人掘墓穴的具体地点?
董经历脑袋直点,眼睛直冒光,“知道,卑职来前特意去翻了当时的记录,上面记着那对父子犯事的地点,大人,就在乐丰县。
崔闾坐在办公桌后拧眉思索,他总觉得自己或还遗漏了什么,总感觉有些事情对不上。
正好董经历也是衙署老人,在江州多年,知道的事情远比他多,于是,崔闾往旁边的椅子上指了指,道,“先不急,董经历,有些事情,本府现在想来,似有些理不清,现说与你听听,你给本府理一理。
董经历一副受重任的样子,忙拱手谦虚,“府尊大人知微见著,卑职才疏学浅,只能给
府尊大人做参考却是不敢擅专理事的。”
崔闾摆手不再与他扯客套直接道“九家覆灭那几日我们满江州府城的找他们的藏金点后来到底只翻了两处出来后经审问蒋老爷和冯老爷都说自家的财物早转移出江州了连越家也是如此后来娄大人确实也带人从外岛上起出了些银子数目因为太可观了以至于我们都没怀疑其中有什么蹊跷现在想来找出的藏金点都不足九处每家均摊约一千万两不到的样子再加上各家抄出来的古玩珍品之类的当时竟然没觉得不对董经历你觉得呢?”
董经历纠结了一下下到底小声道“据卑职所知他们每家一年的海上纯利润都在六到八百万两这么多年就算生活奢靡花费无度也不至于每家就剩了一千万两流通银在外头……”
所以他们当时都没意识到这中间各家的存银有差。
每家各出一千万两就把他们的眼睛给蒙蔽了。
江州事涉前朝三个皇族若每个皇族在灭亡之际都往这拉一批财物哪怕只是当时国库的十分之一那也绝对是一笔庞大到无法想像的财富且前后还来了三批再加上这些年海贸的不断运转哪怕天天躺金山上吃喝也不可花完。
那他们的银子呢?明明五大家已经被灭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延续五大家的习惯不许百姓在江州进行土葬依然选择将每年的纯利润中的一半填进地下宝库又在最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埋了掩人耳目的所谓藏金点。
除非除非五大家的灭亡就是推动了这九家子冒头平分江州局势的契机。
九家子人要承这个情分必然就得答应些什么要求才能令五大家甘心情愿的
怪不得太上皇也就一转身的功夫再回头九家子已经崛起重新对江州进行了分配。
那供述的老者说有前朝皇嗣存世那五大家必然不会甘心赴死可为了皇族有重来的一日他们必定得给存世的遗孤找条活路那九家子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接纳了这个烫手山芋才有可能得到五大家的暗里相助。
百足之虫死而未僵残余势力扶持出个新局面来迷惑新朝也未可知。
两人抽丝剥茧逐渐靠近真相。
崔闾望向董经历吩咐他道“悄悄的领了人去查九家子前后二十年家中人口增长情况特别是在五大家覆灭前后的那段时间看看那九家子里面有谁的家里突然多出……比如妾、义子女亦或故人亲眷之类的重点查九家子来往期间家中女眷身边都有跟着哪些似主非主似奴非奴之人。”
董经历也跟着紧张起来束手而立强自镇定道“是卑职定不负重托府尊放心此时定不叫第三人知晓。”
说着又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乐丰县那边……”
乐丰县实际人口都没有府城一个城区内的人多之所以设了县据说是前五大家有一年开春日宴起的玩笑话。
说是谁敢举着巴掌大的箭靶子叫蒙了眼的人盲射倘若不死就答应他一个条件完了一个不怕死的家伙真举着箭靶子赌成功了于是他说要当县令。
可那时候一个萝卜一个坑且坑里填的都是各家的熟人亲朋实在挪不出位置来给他于是只能从最大的桃连县边角处僻出一个镇来升等成县满足了这人做县令的要求乐丰县就这么玩笑般的建制了。
因为人口少地也不丰那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基本瞒不过人董经历没将它列进五十年不动区内是因为它几乎年年动人口流动土地买卖要比其他县频繁的多一手两手的乐丰县内就没有坐大坐强的存在像崔氏那样独霸一个县的家族
但就那么巧的董经历因为早年一桩父子溺亡案关注过它。
崔闾扣着手指沉吟“夏信然什么来历?”
乐丰县县令夏信然当然就不是那举箭靶子赌命要官的人了是后头通过科举下派过去的官一切看着合情合理。
董经历立马递上夏信然的生平非常简单的一页纸哪年进的学哪年派的官包括家小几口产业几何都记的清楚明白。
没什么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在桌几上沾了茶水写道“夏朝。”
夏信然夏朝两百多年前的前王朝夏姓又不是个多生僻的姓便谁也没曾将他往夏朝余孽上联系。
举一反三
崔闾跟董经历两人,又在桌几上沾了茶水又写了另两个名字,“赵元思、张廉榷。”
赵元思,或者应当说叫赵思元,元昭皇族。
张廉榷,詹联阙,柳州阙氏,鲜人出贡给夏朝的贵女后裔。
这三人有明显的前朝印迹,而离他们最近的一朝,大徵朝,亡国才几十年,若有后人存世,想来还得继续潜伏,且不到他们化名冒头的时候。
崔闾默然,他作为了解张廉榷过往的人,自然知道他的交友圈里,有乐丰县令这一号人,但也从没有将两人往那方向向想过,现在想来,张廉榷一心想往皇城里钻营之举,也可以理解了。
剩下的几个县令,目前还看不大出异常,但有了那三人的前车之鉴,崔闾现在也不敢肯定,他们的身份完全可靠。
娄文宇紧赶慢赶的发了秘报折子后,又回到了衙署这边,崔闾见他来,直接将自己和董经历分析的结果,说给了他知道,末了无奈道,“咱们可能打草惊蛇了。”
南城地底的东西一起出来,哪怕没有老者的供述,那周边的几个县镇,也很快会得到消息,且他们当时压根也没阻止百姓围观,若那三人真如他们猜测的,具有那般隐秘的身份,恐怕现在都该起了防备心,或有所准备了。
娄文宇也是头大,挖宝的喜悦也没有这些消息来的震惊,显然已经不是他们几人能兜得住的事情了。
他抬眼望向崔闾,“那崔府尊准备怎么办?咱们就干等着?”
崔闾拧眉,想了想还是道,“张家那边不用担心,张廉榷已死,其家小未必清楚他的事情,现在麻烦的是,怎么稳住夏信然和赵元思。”
赵元思在长留,长留有一处驻船所,一处藏金点,当时之所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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