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地底有丰富物藏的事情,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终于吹遍了江两岸。
消息不胫而走,更沿着条条官道,往集权中心京畿而去。
一枚拳头大的东珠,一方极品田黄古印,以及一樽青铜酒器,随着一胆大包天的偷儿,流窜到各州府,并着还有极品鲛珠的消息,掀动了收藏爱好者的心。
有需求,就有市场,有追捧,就有跟风者,而其中又以跟风者的钱最好赚。
跟风与攀比从来不分家,这股邪风一吹起来,待那些二世祖纨绔子们一入场,这波敛财之举,就稳了。
为了让鲛珠消息显得真切,崔闾直接从地库里捡了两颗最大最圆,颜色呈粉紫,火彩纹路最完美的,用一只整块白玉雕成的匣子装点好后,以天赐瑰宝降福我朝的祥瑞祈表,派了一队重兵护着送进了京。
当今生活简朴,平时不爱奢华,亦没有什么收藏品鉴的爱好,想要他配合,自然得太上皇出马,于是,随着祈表一同送去的,还有太上皇的手书一封。
满朝堂都被江州进贡来的两颗极品鲛珠,夺去了注意力,而伴着鲛珠一道送进宫的前朝古藉、字画、名师大家手信,甚至还有前朝皇帝的御用之物,都不及这两颗珠子夺目。
就在他们以为,以帝后的一惯作风,这两颗珠子会被收进内库落灰的时候,转头就见皇帝纱帽上的东珠,被鲛珠取代,而皇后那边也是,鲛珠被镶在了礼冠上,待客的殿内,绣屏被一整排的翠玉屏取代,手上的东珠串颗颗莹润圆溜,连饮茶的器皿,都换成了碧玉壶和盏,而最令人震惊的,是殿内原本摆放八宝瓶的地方,被一棵血红珊瑚树给取代了。
皇帝那边或许只是矜持的展现了江州的财力,但皇后这边,却是一点不遮掩的鸟枪换炮,所有用物陡然让常来往的贵妇们,都到了瞠目结舌的地步。
江州这么有钱么?
居然能凭一己之力,供得皇帝皇后如此大手笔的花用?
听皇后说的什么话?
哎呀,江州那地儿的府官,哦,姓崔,呵呵呵,说起来还是你们清河本家的族人,太客气了,说在地底下挖了些不值钱的玩意,特地给我们夫妻俩送过来赏玩,还说就那鲛珠,有一箱子那么多,只送来这两颗品相最好的,说是这满天下呀,怕也没人敢用此
宝了,害,本宫这辈子也不爱这些,也并不觉得一颗珠子能代表什么,便劝皇上说,咱收了人家这贵重的东西,那剩下的鲛珠,就随他崔大人怎么处置了。
自古鲛珠就是皇室人员的身份配置,从前没出现在帝后二人的身上,是因为没有,而那些存了几百上千年的世家宝库里,绝对是能翻出一二来的,只不过因为违禁,不敢用而已。
帝后露出这般穷人乍富样,让一向与他们面和心不和的世家大臣们,暗地里白眼翻上了天,而从后宫请安归府的夫人们,则掀起了一股攀比之风。
皇后都说了,鲛珠不能代表什么,那她们凭什么不能戴?
什么?家中库藏里的珠子不够分?
买,必须买,花多少钱都必须买到。
于是,府中的采买开始到处找门路,想讨母亲娘子高兴的小纨绔二世祖们,也开始整合队伍,准备打到鲛珠源头地,江州府亲自挑选。
皇帝那边呢,亲信笑眯眯的往外透一句,哎呀,这江州府台真是懂事,今上万寿还有好些日子呢!这巴巴的,就送了寿礼来,太有心了。
旁边再有人跟上一句,就不知等娘娘千秋时,那崔大人还能送出什么来?哎呀,好期待呢!
朝上大臣都呆了,个个回府招了幕僚琢磨。
你说这皇帝皇后是脑子开窍了?
终于清楚了,太上皇那套理想治国之念不顶用,只会苦了自己,不得享受这天下供奉?
就是说,当今在位也有二十多年了吧?以前小,不懂事,叫太上皇忽悠的,整天要以身作则,想百姓所想,思百姓所思,一副要与那些贱民同甘共苦的样子,弄得皇宫不像皇宫,帝后不像帝后,那吃穿用度,叫他们这些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金贵人,只得关起门来才敢享受,但出门上个朝,连身好料子衣裳都得裹里面穿。
这叫什么事儿啊!
别说,江州那姓崔的,虽然有背叛世家一惯的存世理念在前,可他至少误打误撞的,将皇帝一直以来遵循,太上皇简朴作风的操守给打破了。
打破了好啊!
打破了,才有我等发挥的余地,叫当今尝一尝奢靡享受的日子,叫他知道往年吃了多少没钱的苦,到底有多傻缺,有多想不开。
就是,明明占着全天下的利,只要顺
着他们跟他们一起延续从前的治世风格就能享受到人间至高的尊贵生活
嗯等皇帝享受到了金钱带来的快乐再给他往后宫里进献些美人各家贵女早已养成总要叫她们去与皇后分一杯羹的。
后宫从来就不该是皇后一家独大跟前朝那样息息相关的地方怎么能没有各家自己的姑娘呢!
皇子也该是各家凭本事得全出自皇后腹中叫他们之后怎么玩?
一颗石子投进湖里旁边起的涟漪能带动整片水域掀出一股波澜之风。
太上皇撂了从京里寄来的厚厚一封信帝后二人各一封内里都说了近日因为二人行事风格变化带来的满朝震动。
他也不避着崔闾看完了就直接推到崔闾面前点着信揶揄道“叫你料中了那些人贼心不死近日往后宫去请安的贵女呈倍增多都冲着偶遇皇帝去的呵呵我那儿媳告状来了。”
皇帝为了配合这边近日也是流连后宫。
总要叫那些盛妆打扮的贵女们有个偶遇皇帝的途径啊!
崔闾捻着信纸挑眉一副:这我能看?
太上皇手一伸做了个请字也挑眉回应:看吧!随便看。
咱俩谁跟谁呀!明明就想看的样子。
崔闾眯眼笑了一声当他面展开了信件。
皇帝给自己的师傅兼舅爷爷写信就没那么多顾忌和矜持了开头里就透着小儿情。
师傅几时归?儿想见您。
儿近日长了许多白头发都是叫那些裹脚布大臣气的天天跟朝上跟儿玩之乎者也啥惠民屁事不肯干德政不推吏治不整呵呵儿想杀了他们。
儿前些日子刚从江州拉了一批金银回来没想那边居然还有钱儿现在懂了师傅当年要圈着那地儿不叫人碰的原因了这么个聚宝盆真叫那些人得了去儿这皇帝就没得干了。
那批银子儿准备一部分用来给和州引渠毕衡那老货天天上表来哭穷和州那地儿确实也苦了些儿准备拨四百万两从云川支流挖一条水渠过去若余银充足还可以带惠南合周边的梯田区荆南却是无银可驱了因为剩下的六百万两其中三百万两我拨去了军里另三百万两除了工
部需要研究经费,还有一些寒门学子需要接济,分一分,好像就没了。
儿好穷啊!
儿好想跟师傅一样,带兵去抄了那些大臣的家底,哼,他们背着我在府里喝参汤,吃鹿肉,喝一碗倒一碗,吃一头鹿只吃腹嫩肉的事,我都知道。
儿的刀在争鸣!
崔闾默默的放下了信,默默的给自己斟了一盏茶,默默的喝了后,才抬眼冲着太上皇竖了个手指,“真不愧是您亲自教的。”
这哭穷的模样,这动不动就磨刀霍霍之举,真得了眼前人的真传。
太上皇喷笑,尔后又怅然叹息,“太受拘束了,明明也是个喜欢纵马冲锋的少年人,没料这皇城里面一呆,就呆到了华发早生的年纪,唉!终是我累了他。”
崔闾摇头,将信折好递还给他,“不是你这样想的,那个位置……”
他说着猛然顿了一下,突然惊觉自己最近与此人相处,可能太放松了,竟然一时忘了上下尊卑,以及有些话题是不能碰的。
凌湙抬眼疑惑的望了他一眼,然后便了然的笑了笑,摆手道,“无防,你我之间无需如此阶级分明,崔闾,我既愿如此与你结交,便没有可能因为一句话,或一件事,而跟你翻脸算总账的情况发生,那不止下作,且也玷污了我们之间的交情,我自信看人还是准的,既与你不羁身份小节的成了朋友,那在我心里,你就不可能因为言语或行止,而叫我对你再摆君君臣臣那一套,没必要,除非……”
他说着顿了一下,笑的狡黠,“除非你欺男霸女,招兵买马割裂我大宁疆土,否则,你在我这里,拥有无限豁免权。”
欺行霸市,朕都陪你干了,我俩现在就是狼狈为奸,如此再讲君臣之道,也太虚伪了。
真诚点,大家都真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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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闾叫邻座之人说的直翻白眼,噎的一时接不上话,感动是感动的,但更多的像是上了贼船之感,且还是只能上,不能下的那种。
嗯,算了,也只能陪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了。
就像被他坑上皇位的那个武家小子,字里行间透着被绑架在皇宫里的样子,连皇后的信里也一样,对着那些觊觎她丈夫的贵女,扎小人。
都一脉相承的,受此人性格引导。
两人此时已经回到了江州衙
署,同在办公厅里筹划着,接下来的古玩字画市场,以及那一箱子挑出来的各色珠子,玉石珠翠首饰。
崔闾深谙大宅妇人间的暗中较量,临回江州时,唤了长媳吴氏,带人下地库挑了些能挑动妇人心弦的珠翠,准备以此为矛点,先吸纳一波后宅风向。
果然,给皇后送东西,是最能引动上层贵妇们的攀比之风的。
她们手里的私房钱,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亦是一笔可观数字,且最重要的是,能做一府主母,主持中馈的妇人,与其丈夫的小金库也有沟通之处,这一波的主打方向,就是誓要掏的他们连一个铜板都不要留。
二人就先期摆出什么,作为第一场拍卖会的卖点,来回商量了好久,东西实在太多了,几乎件件珍品,有许多孤本古藉,看的连崔闾都不舍得拿出来,但是,想要吸人眼球,就得搞些稀世的东西,否则钓不来大鱼。
把鲛珠放出去的目地也是如此,否则就崔闾的心思,是想收起来置换自己,原府宅底下的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的。
太上皇都说了,他可以随意处置那些珠子,里面当然也包括鲛珠,但最后,他还是搬了一箱子出来,作为吸引贵妇们眼球的爆点,准备陆续投进拍卖场。
拍卖场这种拢财模式,早两朝就有了,物以稀为贵,一样东西被炒上了天价,要的人多了,难免就有人另想奇招,于是,聚福楼这种地方相应而生。
商贾的奇思妙想,都用在了经商一途上,从投花选花魁,一枝金花百两起步,用的也是竞争机制,是以,两人对于运用拍卖竞价之举,俱无异议。
现在要烦的,是地点设在哪里。
本来在江州乃应有之义,毕竟东西全是江州的,利用此一波人气,给江州吸引些商业投资,带携府内百姓就业问题,是最好的选择和安排。
可坏就坏在,现在江州各处地底都在发掘地墓,全州府百姓,现在有基本一半人,都受雇于衙署,做着清理地下墓城的工作,以及刚刚从地底搬上地面的遗族子们,两万多人的安置工作,也是将整个衙署吏员忙的团团转,夏信然他们自觉身份不合适,递了请辞表,都叫崔闾给打回去了。
想撂挑子走人?
都给本府将活干完了再找机会,来秋后算账。
于是,几个
县令只能按着各县所在的地墓口大小自行分配着搬上地面的遗族子们而原地面百姓呢?那叫个好奇。
他们居然一点没发觉自己的脚底下居然还另外生活着一群人。
哎哟怪不得老觉得自家房底下有老鼠样的东西在悉悉索索呢!
这群刚从地底下挪出来的遗族子们那也叫个战战兢兢抱着自己仅有的财物缩头缩脑的任人打量能依靠的就只有与他们身份一致的夏信然他们遗老会被一锅端了夏信然他们这一批新兴领导者就成了他们隐形的头。
崔闾也非常遵守承诺给了夏信然在州府内便宜行事权也就是他可以按照遗族子们的个人想法为他们在本州各县挑选满意的住址安家落户。
当时人排着队的从地墓里出来时一个个如惊弓之鸟因为常年缺少阳光又生活在阴暗处皮肤是不正常的死白大多数人都瘦的皮包骨且有一大半人的眼睛都不太好年过四十的竟然大部分都半瞎了孩子们也一样
崔闾没有为难他们安排了大夫替他们一个个检查了身体后又令衙署粮官开仓给他们每个人放了口粮按了他们刚上地面的那颗惶惶不安的心。
夏信然当时就老泪纵横了跟赵元思两个人领着上万的遗民跪在田间地头各条道梗上什么感激的话都感觉苍白无力只能领着身后族人一起给崔闾叩头。
如此之后崔闾再差遣他干活那叫一个卖力且不眠不休。
而滙渠无县令的问题也趁此解决了乐丰县并进了长留夏信然直接调任滙渠本来临水和从朔要并县的但有了这两万多遗民的补充两县人口一下子就达了规格再并就不合适了如此就还维持原样。
江州七个县的建制自此固定成了六个。
话说到拍卖场设在哪里时当今帝后的信便到了这才有了之前那翻闲聊。
崔闾捏着桌上了茶点填肚子最近忙的脚打后脑勺用饭的时间大大缩减搞得一到半下晌就饿太上皇也乱没坐相的倚在一旁的椅子上也因为最近钻多了地墓腰疼正想着回头要不要趁着没人去江里游泳健身伸展一下腿脚。
他个太高了,之前答应了替崔闾解决地下墓城的废物利用问题,连着几日都在钻地底,躬着身体,钻进去就直不得身体的,来回四处查看,幺鸡都吓怕了,一听到下地墓就摇头,现在是凌嫚在跟着太上皇跑。
于是,两人一个忙地面上的事,一个忙地面下的事,只下半晌碰个头,交流一下心得,然后,再就筹建拍卖场的事讨论讨论。
崔闾把皇帝的信推回给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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