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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掉马又如何

“交出火浣布,可饶你不死。”朦胧中,云锦僧人仍步步紧逼。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凤生艰难吐字,口中鲜血不断涌出。

“跟我装糊涂?那我就让你清醒一下。”

云锦僧人薄唇轻启,喃喃咒语声中,风火雷电在云层中汹涌蓄势。

忽地,凤生只觉眼前金光炸裂,她强撑起身子,只见三支熟悉的金羽箭,骤然撕裂云层,少顷,风云涤荡,雷电尽收,光华席地。

眼见岑鸾白衣皎皎,凌空而降,凤生视线已模糊不清,只觉一抹白影,仿佛带着山间晨露的凉意,又似一缕若有若无的叹息,将她轻轻包裹。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倒在那个萦绕着清冷药香的怀抱中。

——

凤生如坠深渊,沉入一片混沌的梦境。

梦中光影交错,一忽是她乘着九婴,随手挥撒,所过之处,红若丹霞的仙草肆意生长。

一忽是烈焰焚天,天地倒悬,她用一支仙草模样的金簪,刺破琼羽心扉:“我只愿永生永世,与你再无相见之日。”

一忽是云锦僧人邪佞一笑:“帝君连琓琰都给了你,你怕不是他的相好吧。”

一忽又是岑鸾清泠泠的叹息低语:“我不过才离开半日,你便人丢了,命也快丢了。”

……

一幕幕亦真亦幻,撕扯着凤生的心神。她试图挣脱,却如陷泥沼,越是挣扎,越是沉沦。

似乎过了许久,耳边隐约传来低语,似有人在唤她,却又遥不可及。

凤生的眼皮沉重如铅,心神却渐渐清明,一些昏沉间理不清的事,慢慢有了眉目——

桃清姐姐见到岑鸾后,曾问过她:你说你被清虚帝君训斥,却没见过帝君本尊?

在贺府,赵元再曾对她说,“画水成路”是帝君从不外传的绝招,而她的“画水成路”,是岑鸾亲传;

同样,云锦僧人仅凭她一招“剪罗成蚨”,便问清虚帝君是她什么人。而“剪罗成蚨”的法术,也是岑鸾所授;

他熟悉家神的“玄同境”心法,只因他本就是家神的主君;

他给她的赤珠,是清虚帝君独有的灵宝“琬琰”,帝君可为幽冥之灵赦罪,赤珠自然能在仙力神器无法施展的九幽,施放结界;

桃清姐姐说,帝君向来独来独往,身边不过一个仙童,一个神宠,一个知己赵元再。而她与岑鸾自丞相府结伴而行,也的确只有青梧、青猗和元再师兄能找到他。

是了,岑鸾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身娇体弱的大瘟神。而是她苏凤生仰慕着、忌惮过,又敬又怕,又爱又恨的上司清虚帝君!

一旦想通此节,凤生的意识逐渐回拢,脑海中如惊雷接连炸响。

——岑鸾便是帝君,冰瀑重逢,她毫无保留地倾吐对帝君的仰慕、希冀、不满、怨怼,他从一开始便知道。

——她暗暗赌气发誓,要扭转帝君对她的成见,一雪前耻,扳回这一局。孰料,法术是帝君教的,心法是帝君传的,青琅轩和琬琰是帝君送的,如若不是帝君暗中指点,救她于危难,她可能早已性命难保。

——九重天外天,人人仰慕帝君威仪,如今回想,家神们无不对他恭谨有加。唯有她,没大没小,撒娇耍赖,抢他的馄饨,阻他的姻缘,嫌弃他是病秧子,还叫他“大瘟神”……

一念至此,凤生恨不能再度晕倒,便无需再面对这尴尬难堪的境遇。

而先前她刻意回避去想的,云锦僧人说过的话,也不由自主浮现心头。

“呵,区区一个小仙,帝君何以会看上你?”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五百年前,清虚帝君受伤之后,很多事情便想不起来了。”

“包括为他而死的心上人。”

“哦,还有他下界时相伴的道侣。”

“倘若他全部记起,又会置你于何地?”

若岑鸾只是岑鸾,她或许还能鼓起勇气,向他求证这些话的真假。

现如今,她只是仰望帝君的小仙,便只能把云锦僧人的话,当作一根刺,深埋在心底。

凤生心乱如麻,想起除夕夜,岑鸾带她踏着云头,追逐漫天烟火,她一跳一跳地尽力凑向他的耳朵,无比开心道——

“你要是帝君,是我的上司,该多好哇!”

原来在她心中,很早之前,便已隐隐期盼,眼前这位隽美出尘、清冷毒舌却又处处纵容回护她的神尊,能与那高高在上的帝君合二为一了。

倘若从此当真只把岑鸾当作帝君,除了回天庭述职,再难相见……

这一念头刚刚浮起,凤生便觉心头一酸。

好似那时在丞相府,看到岑鸾犯了心疾昏死过去,她全身瘫软,心口发麻地扑在他胸前大哭;

又好似在琴川渡,得知岑鸾要回天庭,以为他再也不回凡间时,怔忡在巷口,天地骤然黯淡,一步也无法挪动……

凤生心中大恸,眼泪噗噗簌簌落下来。

一只微凉的手,拂去她的泪痕。

那道久违了的,清冷又散淡的声音,低低说道:

“我在,梦魇了?”

——

岑鸾的话音刚落,便有人压低声音问道:

“醒了?”声音和和润润,是元再师兄。

“可要进些汤水?”薛大哥也在。

凤生耳朵听得真切,却越发难为情,只好闭紧双眼,假装熟睡。

少顷,脚步声响起,几位神尊似乎都出去了,房中静了下来。

凤生轻呼了一口气,悄悄睁开眼,一转头,便对上一双细长清湛,黑夜一样幽深暗沉的眼睛。

凤生难掩心绪波动,眼眶发红,想说的话,哽在喉间,唇角微微颤抖。

岑鸾望着她:“可是身子还有不适?”

凤生摇头,泪珠却无声涌了出来。

岑鸾伸出修长的手,尚未触及她的脸颊,凤生便微微偏开了头。

岑鸾的手滞了一下,转而轻握成拳,沉声问道:“我不在时,究竟发生了何事?”

凤生坐起身道:“躺久了有些气闷,出去走走吧。”

岑鸾未置可否,却伸手一招,变幻出一件白狐大氅,系在她身上。

凤生出了房门,才知此间是北地朔漠城的一处客栈,联想到昏迷前在云头上看到的莽莽大漠,料想先前琼羽的庭园,便也建在北地。

春寒料峭,夜风卷起云翳遮蔽了冷月,凉夜里弥漫着雨的气息。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拉长的影子不时叠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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