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坊内炉火熊熊,聂无霜的铜锤,一下一下,砸在烧红的铜锭上。火光映照她的脸庞,忽明忽暗。
唐怀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眼神专注,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颈间。手中铜锤似与她融为一体,每次敲击,火星迸溅,韵律铿锵。
唐怀喉结微动,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看起来无欲无求,却充满力量和生命力。她的眼神总是淡淡的,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可平静之下,却有一种近乎执拗的纯粹,仿佛世间再无他物,能入她的眼。
“嗤——”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打断了唐怀的思绪。聂无霜将锻打成型的剑脊,放入剑范,再浸入寒泉冷却,随即开始熔炼剑刃的铜锡合金。
趁锡块融化的工夫,聂无霜道:“双生剑,剑脊如墨,剑刃似雪,刚柔并济,方为上品。”
银白色的锡块在坩埚中缓缓流淌,像一汪白月光。
聂无霜:“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剑刃的硬度决定了整把剑的锋利程度。这是我爹留下的秘方,韧性极佳。”
她小心翼翼控制着火候。“差不多了。”聂无霜喃喃自语,将铜锡合金水倒入剑范。
她动作很稳,后背却已被汗水浸透。
等待剑刃冷却的时间格外漫长。聂无霜沉默不语,盯紧剑范,似在心底计数。
终于,她取出冷却成型的剑刃。深吸一口气道: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剑脊与剑刃的榫卯嵌铸。”
唐怀凑近细看,剑脊两侧预留了嵌合沟槽,再将剑刃与剑脊对准,让两种不同材质的剑身精密结合。
然而,就在聂无霜准备最后一步铸接时,剑脊突然发出“咔”地一声细微脆响。
聂无霜的心猛地揪紧,她太熟悉这个声音了——这是剑脊出现裂纹的前兆。
少顷,剑脊上的细纹迅速蔓延,蛛网般爬满整个剑身。剑刃也因为温度失衡,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前功尽弃。
聂无霜身形微晃,汗珠涔涔。她有些脱力地喃喃道:“柔吞刚则糜,刚压柔则崩。配方无误,火候无差,究竟差在哪一步?”
她眸中闪过一丝执拗,咬牙道:“再来!”
唐怀连忙起火添炭。炉火渐旺,青白焰色将成时,聂无霜突然抓起一小撮晶莹硼砂,指尖轻弹,撒入炉火。
“嗤——”
炉内腾起明黄色烟雾,铜液表面泛起细密波纹,仿佛有无数银丝在水中游走。
唐怀见状,眉头微皱,正欲开口,却见聂无霜抬手示意他静观其变。
“硼砂能去铜中杂质,助其凝炼。”
她低声解释,目光未曾稍离。果然,片刻后,铜液色泽愈发鲜艳,嫣红如花,表面逐渐浮现金红星点。
聂无霜欣喜道:“嫣红色才更配你的剑,且杂质蒸腾后,竟生出了星纹。”
双生剑熔铸时,聂无霜让唐怀同时操控两柄坩埚:“左埚熔剑脊,铜八锡二,取其刚;右埚熔剑刃,铜六锡四,取其韧。”
她凝视着坩埚里翻腾的合金溶液,目光灼灼道:“两股溶液须在七息内,先后注入剑范,火候不可有差,色变须如一。”
“起!”
聂无霜话一出口,唐怀已默契地端起两柄坩埚,铜液倾泻而下,浇入剑范,流动声竟似清泉漱石。
“嗤——”
聂无霜用铁钳将剑范浸入寒泉,唐怀突然道:
“姐姐,这是什么水?”
“是松上初融的雪水,取的是最清冽的一滴,再以寒玉石冰镇,去其浊气。淬火时用它,剑身方能如秋水般澄澈,不染纤尘。”
唐怀道:“姐姐的剑太干净了。”
"刺客的剑本该藏污纳垢——血锈覆刃时,才是它最锋利的时刻。”
唐怀的话,似是点醒了聂无霜。
她怔怔望着手中近乎完美的剑胚,剑身光洁如镜,映出略带倦意的眉眼。
多年来,她执着于铸造“无痕剑”,总在最后一道淬火时,加入雪水,以求剑身澄澈无瑕。然而,正是这份“无暇”,却让剑刃过于脆弱,即便嵌铸成功,实战中也难免崩口。
聂无霜指尖轻轻抚过剑胚,沉吟道:“不错。剑本饮血之物,至纯易折,何必强求无暇?原来竟是我错了。”
唐怀道:“试试鹿血与野羊尿呢?鹿血取其燥烈,野羊尿取其腥膻,倒似更合杀器的性子。”
聂无霜接口道:“父亲常用盐水淬火,散热更快。再加些盐巴试试。”
她眼中一亮,轻声自语道:
“这一次,我要铸一把真正的剑。”
——
是夜,唐怀将猎来的鹿放了血,拖到洗剑池的清瀑下洗剖干净。
随后,又拾了些松木,在青石上架了火堆,将整只鹿穿在松枝上,翻来覆去地熏烤。
炙肉的香气引来了聂无霜,她本就带了食盒,里面装着唐怀做好的菰米饭、甘鸡、楚酪、酸蒿蒌,还有一小坛新酿的糵醴。
唐怀拍了拍身边的青石,示意聂无霜坐过来。他用手中短剑割了块金黄松脆的鹿肉,送到陆无双口中。
鹿肉的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声响,肉香与松脂香融合,馥郁而又清冽。
天上一轮圆月清旷静谧,清辉洒落,如轻纱笼罩四野。
夜色中,聂无霜随手将糵醴倒入唐怀身侧的碗中,唐怀未及细看,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入口才觉温热腥甜,才知是倒入陶罐后多出的一碗鹿血。
他神色如常,未曾言明,只将烤好的鹿肉,削成薄片,盛在竹叶上,与聂无霜分食。
池水粼粼,花影摇曳,一整坛新酿的糵醴喝下去,两个人都有些酒意上涌。
聂无霜面颊浮上两团淡淡的酡红,轻声道:“割肉的这把短剑,你还记得么?”
唐怀眼波似揉进了月色,泠泠发光。
他微微一笑:“怎会不记得,第三关试炼,就因选了它,姐姐才答应为我铸剑。”
聂无霜伸出修长的手,在空中摇摇晃晃地摆了摆,她笑道:“错!不是因你当时选了它,而是因你一直都选它。”
许是喝了生鹿血的缘故,唐怀只觉浑身燥热,气血翻涌。
他又饮尽一碗糵醴,哑声问道:“这话怎么说,姐姐?”
聂无霜忽地凑近他,清潭般的眼睛,漾满碎银子般的月华。她将手指虚虚地竖在他的唇上,笑微微地道:“这是个秘密。”
唐怀只觉小腹暗涌的那团火,瞬间被这根手指点燃。他头脑一热,猛地攥住聂无霜的手,将她的掌心,按向自己柔软湿润的唇。
聂无霜一怔,掌心温热濡湿,羽毛一样的触感,带起一丝温柔的痒意,从掌心蔓延至指尖,随即融入轰然潮热的血脉,激起一阵轻微的战栗。
她向来平静的眼眸,如镜面骤然碎裂,散作万千星子,闪烁眼底,投映出内心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吐气如兰,声音近乎耳语,带着微微的酒香。
“你两三岁时,是不是曾看上一把剑?”
“你的头皮,还因为这把剑,被你父亲削去了一块?”
唐怀不自禁地模了摸发顶,这件事他并不记得,只是后来听师娘说起过。
聂无霜的目光深邃热烈:“你看上的那把剑,便是这一把,那是我八岁时所铸,也是我铸的第一把剑。”
唐怀只觉脑中“轰”地一声,心跳声便盖过了所有神思,原来,他们之间的牵绊,那么远,那么深。
他无法言语,只是猛地将她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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