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室内,檀香袅袅。
“几针了?”觉迟屏息凝神问道。
“十针。”小期回道。
说是扎十三针,其实用不到,据小期所知,历代前辈顶多扎到第十二针,会留下最后一针的。
已经到第十针了,辛颂依旧没什么反应,小期的额头上不知不觉渗出了冷汗,手法却极其稳健,她利落的抽出第十一针银针刺入辛颂的百会穴,指间轻轻捻动针体,疏通穴位。
辛颂双眉蹙起,似是梦到了不如意的事情。
众人所不知的是,昏睡中的他一直在岳州卧佛寺的梦境中浮浮沉沉,像极了一叶飘荡在江海之中的扁舟。
卧佛寺位于山顶上,地势高峻险要,从寺内藏经阁的东楼推窗远眺,可以遍观岳州城。
辛颂年幼时常常坐在东楼的轩窗旁读书,白天读经书静心,夜晚万家灯火时便读经史子集,舅舅亲自为他授课。
书读累了,极目远眺时,他羡慕极了城中的人间烟火。当时他不大明白,小小的他为何不能像别的孩童那样出门玩耍,也没有爹爹阿娘陪在他身边,只有无数死士与护卫为了保他的命而失去了自己的命,仿佛他活着便是对他们最大的慰藉。
他亦将活下去奉为圭臬,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儿了。
由此,他喜欢卧佛寺脚下满山的青翠,喜欢江南看不到零落的草木,喜欢任何生机勃勃的东西,亦喜欢活在泥淖里却永不灰心之人。
从他会识字之时起,舅舅就给了他两种选择,舍身入佛门,从此与青灯古佛为伴,舅舅与觉迟上师都会陪着他。要么,回到他出生的地方,攀登真正的人世最高峰,期间有无数的人因他死、为他生。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是坚定的选择投身佛门的,愿做佛前一沙弥,证得人间菩提身。起码这样,再不会有人因他而死了,他天生不喜欢杀戮。
舅舅不置可否,只说到他十七岁的时候才允他真正的出家为僧,为此他一直不解其中深意。
直到他真正剃度的那一刻,修了十七年的闭口禅一霎破功,觉迟上师说他与佛家的缘分已尽,放他去做他真正该做之事。
辛颂坐在卧佛寺藏经阁东楼,推窗远眺,慵懒的饮了一口清茶,努力回想着他出家当日说了什么。
喧哗的人声渐近渐远,市井商贩走街串巷的叫卖,前殿里妙龄少女们结伴拜佛摇签求姻缘,十万红尘软帐,十方神佛天华。
“看呐,三年前被大雪压断枝的海棠树重新抽出了枝丫。”不知谁在角落里不大不小的喊了一声。
“今年应该还会开花吧。”有人应声回道。
今年应该还会开花吧,辛颂的额头蓦然惊痛,忘却的记忆山呼海啸而来。
“第十二针了。”觉迟喃喃道。
“不能再往下扎了。”小期将剩余的银针用毡布仔细包裹起来,“即便是修行之人亦不敢将卦算尽,恐畏天道无常,更何况我们行医的,留一针看天命吧。”
觉迟闻言气的吹胡子瞪眼,险些当场杀生破戒还俗,瞧瞧这小丫头说的什么话?!治不好就是治不好,承认自己医术不行很难嘛?!
小期看他这模样也来气,只是她之前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没有力气吵架了。
觉迟急得团团转,刚刚坐下一拍桌子,砰的一声,惊了两人一跳,却不是觉迟拍案之声,而是辛颂终于睁开眼坐起身来了。
辛颂急促的喘息着,回过神三下五除二拔掉了身上的银针。
“别动,别扔,针很贵的!”小期大呼小叫道。
辛颂循声望去,只看见了小期和觉迟上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仍置身洛阳白马寺,之前梦中种种不过是他零零散散的记忆。
“我睡了几天?”他的声音略带些沙哑。
“五天了。”觉迟答,“费了一颗寺中珍藏的万年人参,你得补给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出家之人向来视钱财为身外之物的。”辛颂摇了摇头打算赖账。
觉迟:“……”辛颂如今这赖皮性子,跟他爹一模一样。
“我没万年的,我爹时常炼丹,他定是有的,我回去替你问问。”辛颂唇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别别别,不用了。”觉迟立马谢绝道,被陛下过分关注的话,是得不了清净的。
小期悄悄将银针都收敛完,然后在辛颂面前晃了晃手,问道:“祈王殿下,您现下感觉如何?”
“还好。”辛颂含糊道,他揉了揉额头,准备掀被下榻,脑袋还是有些发懵,身子打晃。
觉迟及时端来一碗参汤,看着辛颂饮下后才松了一口气,直截了当道:“既无大碍,贫僧就不留人了。”
小期指了指屋门外说道:“恐怕不行,大雪封了路,此时不适合赶路。”
辛颂抬眼望去,门外一片白雪皑皑,有一行动迟缓的老僧正在往柴房抱柴禾,他敛眸道:“打扰多时,我在寺中的花费会让我爹遣人送过来的。”
“别别别,不用了。”觉迟连连摆手道,“真是怕了你了,祖宗,你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吧,贫僧要去做早课了。”
“现在是晌午。”辛颂无情戳穿道。
“那就去做午课!”觉迟没好气的答道,辛颂刚到白马寺就晕厥了,可吓出他一身冷汗来,这八天他把漫天神佛都求了个遍,此刻正要去还债呢!看情形这小兔羔子是将遗失的记忆找回来了,那就好好去长安掰扯,千万别拉着他要出家!!还是先跑为妙!
小期见觉迟落荒而逃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转头去看辛颂,却发现辛颂早已穿戴整齐。
“走吧。”辛颂轻声咳道。
“雪天路滑……”小期着实不想冒雪赶路!
“无妨。”
二人牵了马离开白马寺,半途中小期突然反应过来问道:“祈王殿下,您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因为辛颂走得方向是长安而非岳州,依他的性子,认准的事情绝不轻易改变,若非恢复记忆,他此刻该是前往岳州了。
辛颂冷淡的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那一眼极冷,比满天的风雪还要冻人,明明与阿狰极为相似的眉眼,却让小期莫名的胆寒,她见状也不敢多问什么了,只沉默的跟在辛颂身后,想要解释,却发现任何话语都有够苍白,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头涌起一抹浓浓的无力感。
二人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的赶路,终于在晨光熹微的时候回到了长安城,朝霞映雪璀璨不可方物,小期吃累的差点就要挂在马背上,她发誓她以后再单独出京给辛颂出诊,她就是棒槌呐!
直至东华门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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