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盛珣给掌柜嘀咕了一番。
临到温度骤降前夕,明昭收到十几件颜色不一的披风,雪绒,狐裘下,还有明昭去时留意的一件海棠褶子裙。
不由得一股怪异的感触漫上心头,摸着手中一针一线缝制的海棠花瓣,与她的一只海棠簪尤为相配。
明昭一件件拿出来,嘟嘴道:“这该多少银票啊,又穿不了这么多……”
财大气粗盛珣:“送你便是送你,怎么处置随你意。”
帐外的军营,寒流袭来。
北塞的冬天没有漫天大雪,而是难以睁眼的沙尘和透进骨子里的疾风。
来了这快一年的时间,明昭感觉像是在这里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带走了她雪白的肌肤,磨炼她的脾性,眼神越发锋利。
半月前,盛磐受命回京娶妻,那家娘子是京兆有名的火爆脾气,一来不准喝酒,二来每日进房都要洗的香喷喷的。盛珣看着探子描述的情形,眉眼弯了弯。
心想着,自己若是娶了明昭为妻,肯定每天自觉洗得白白净净的,往盛家儿郎里一站,跟个白皮书生似的,谁能猜出这是久经沙场的统帅?明昭也娇滴滴的,两人简直是天作之合。
瞄了眼正在一旁擦拭九节鞭的明昭,盛珣的心都要熔化了。
信上还说,盛将军大病初愈,在将军府邸外另置园林,不用想都能猜得出,这是给盛珣置办的府邸,盛珣与老夫人的不和被搬到台面上,中间隔着逝去的母亲和饱受痛苦的长姐。
明昭偶然得知,盛珣长姐盛满的夫家是柳州有名的官家,虽说子孙顽劣,好在财库丰盈,问道:“将军府家大业大,怎么会折辱盛家的嫡长女,不怕遭了报复?”
“将军府表面风光,可儿郎尽数送往纷争之地,天南海北,哪管你曾经的丰功伟绩。”
盛满刚出嫁时,覆在他手背上颤抖地纤纤玉手,泪水随之落下。
直到那天,盛珣才知晓自己的母亲,她本是京兆商贾之女,会些耍刀弄武的功夫,与盛将军偶然相识,两情相悦。
自古官宦压商贾一头,在这也不例外。
为娶她为妻,将府受其它官家鄙夷,其中老夫人最重脸面,奈何在盛将军的软磨硬泡,以死相逼下,勉强承认了这个儿媳。
再往后,聚少离多。她在家受尽委屈,换来的却是一房房貌美的妾室,她养育儿女,却被老夫人的冷眼相对,她遭不住尖酸刻薄的话语,在临盆中体力不支而去。临死,老夫人都不允宫中的御医诊治。
那个脸上慈爱,性情温和的老夫人斩断了她求生的牵绊。
*
有一次守夜日,明昭蹲在军帐一侧,身上披着新披风,自己像个馒头似的窝在角落里。
放眼看去,军营中无一人在外游荡,皆在军帐中取暖,寒风将帐子的一面吹偏,声音似妖魔嘶吼。
明蓝色的人影走近,明昭好奇道:“今儿你也守夜?”
她与迎瑞的日子时常相同,极少与沈霁月撞上守夜。
沈霁月唉了声,蹲下捂着通红发痛的耳朵,“就今天最冷,迎瑞非要跟我换日子。”
明昭:“他怎么了?”
沈霁月:“据说在给相好的写信,以前怎么没听他说过。”
明昭又低下头,什么想好,怕不是那宫里顶顶尊贵的五公主罢,她怎么不晓得迎瑞有什么老相好。
对面的将军帐像是受到心灵感应一样,盛珣掀开帘子,见两人蹲在那处,“明昭,今天这么冷,不怕冻成冰雕?快进来。”
“不。”明昭摇头,“这哪合规矩,该我守就要我守。”
“你……”这好心当作驴肝肺的,盛珣又看向神色抑郁的沈霁月,“你…”
怎么感觉他像个局外人?
见沈霁月也摇摇头。
冬夜,军营,守夜的男女。
一场迟来的坦白终究从口里吐出,沈霁月双手抱着膝盖,侧头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是那双桃花眼,受风吹得有些干涩,发红。
“我喜欢你,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
明昭看向他,内心却掀不起波澜,与那处盛珣相比,这次尤为平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比盛珣隐藏的更好,另明昭如坐针毡。
将军帐内,声音被冷风吹得支离破碎,却仍被听了些细枝末节。
盛珣僵站着,敛下神色。
明昭与迎瑞的封赏虽迟但到,皆被赐予军中官职与金银财宝,京兆赏赐宅邸一栋,以示对功臣的敬慕。
一天篝火夜,明昭和盛珣等人围坐在篝火旁,盛珣不知从哪掏来个稀罕物——桃花样镶翠手炉,不知脸上的红晕是冻的还是羞涩,低着头递给明昭。
明昭被乍来的温暖触碰,还未说出感激的话,便被调笑的声音打断,
“明昭,看我带了什么来?”
回过头,沈霁月脸上笑容洋溢,他身后拖着大东西,等到众人面前,才发现是一只被严丝合缝包裹起来的骆驼腿。
香气若有若无的飘散,将打盹的迎瑞的魂儿勾了起来。
迎瑞眯着眼睛搓搓手,目睹着两个神似娇夫的举动。恍惚间茅塞顿开,这才明白了这半年的怪异从何而来。
明昭,将军还有沈老狗……
他把明昭当兄弟,以为盛珣,沈霁月也是这般,哪能想到,哪能想到……那两人一切的殷勤都有了理由。
思及此,迎瑞扶额苦笑。怎么他如此蠢笨?这才悟出道理出来。
只见明昭的兴趣果然被食物引去,指着那硕大的骆驼腿,眼睛发亮,惊道:“从哪整来的?看着就沉,骆驼肉能好吃吗?”
沈霁月邀功般得意道:“贝格尔那边的居民送的,前些阵子我修筑城墙,就是带着他们才得到了地形要领。”
“好厉害。”
目光又看着被晾在一旁的将军,迎瑞不禁打了个哈哈,“快架上来再烤烤,这么远都凉了得。”
宴会结束,迎瑞被盛珣叫到将军帐,暖洋洋的帐篷里,盛珣靠在铺满羊毛的木凳上,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
橙黄色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一明一暗,在迎瑞看来,深不可测。
“将军。”他道。
“这样下去不是方法。”盛珣喃喃道,目光忽然与他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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